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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訣 第九回 「梁山泊、祝英台」(2)- 連城訣

只聽得各人亂轟轟地到處一陣翻掏。洞里本來沒什麼東西,各人這樣亂翻,也不過是將幾件破爛物事東丟來,西丟去地移動一下位置而已。跟著鐵鏟挖地之聲響起,但山洞底下都是岩石,哪裡挖得下去?萬震山道:「沒什麼留著了,大夥出去,到外面合計合計。」

只見眾弟子隨著萬震山出來,走到山溪旁,在岩石上坐了下來。狄雲不願給他們發現,不敢走近。這八人說話聲音甚低,聽不見說些什麼。過得好一會,八個人站起身來走了。

狄雲心想:「他們是來找連城劍譜,卻疑心是給我二師伯言達平盜了去。我師父的家給改成了一座大屋子,那老乞丐說要找什麼聚寶盆……啊,是了,是了!」

突然之間,一道靈光閃過腦海,猛地里恍然大悟:「這老丐哪裡是找什麼聚寶盆了,他也是在尋找連城劍譜。他認定這劍譜是落入了我師父手中,於是到這裡來仔細搜尋,為了掩人耳目,先起這麼一座大屋,然後再在屋中挖坑找尋,生怕別人起疑,傳出風聲說是找聚寶盆,那自然是欺騙鄉下人的鬼話。」

跟著又想:「那日萬師伯做壽,這老乞丐白天夜晚的來來去去,顯然是別有用心。嗯,萬震山他們找不到劍譜,豈有不到那大屋去查察之理?多半早已去查察過了。這件事尚未了結,我到那大屋去等著瞧熱鬧便是,這中間大有古怪,一百個不對頭!」

「可是我師父呢?他老人家到了哪裡?他的家給人攪得這麼天翻地覆,他知不知道?」

「師妹呢?她是留在荊州城裡,享福做少奶奶吧。萬家的人要來搜她父親的屋子,多半不會給她知道。這時候,她在幹什麼呢?」

晚上,大屋裡又是四壁點起了油燈和松明。十幾個鄉民拿起了鋤頭鐵鏟挖地。狄雲也混在人群中挖掘,既不特別出力,也不偷懶,要旁人越少留意到他越好。他頭髮蓬鬆,不剃鬍子,大半張臉都給毛髮遮住了,再塗上一些泥灰,當真是面目全非,又想日間萬震山等人跟隨過自己,別給他們認了出來,於是將纏頭的白布和腰間的青布帶子掉換了使用。這一晚,他們在挖靠北那一邊,那老乞丐背負著雙手,在坑邊踱來踱去。當然,他現在完全不象乞丐了,衣飾富麗,左手上戴著個碧玉戒指,腰帶上掛了好大的一塊漢玉。

突然之間,狄雲聽到屋外有人悄悄掩來,東南西北,四面都有人。這些人離得還遠,那老乞丐顯然並未知覺。狄雲側過身子,斜眼看那老丐,只聽得腳步聲慢慢近了,五個、六個……七個……八個,是了,便是萬震山和他的七個弟子。但那老丐還是沒發覺。狄雲早已聽得清清楚楚,那八個人便如近在眼前,可是老乞丐卻如耳朵聾了一般。

五年之前,狄雲對那老乞丐敬若神明。他只跟那老丐學了三招劍法,便將萬門八弟子打得一敗塗地,全無招架的餘地。「但怎麼他的武功變得這樣差了,難道不是他么?是認錯人了么?不,決不會認錯的。」狄雲卻沒想到是自己的武功進步到了極高境界,於他是清晰可聞的聲音,在旁人耳中卻是全無聲息。


八個人越來越近。狄雲很是奇怪:「這八人真是好笑,誰還聽不到你們在偷偷掩來,還是這麼躡手躡腳,鬼鬼祟祟?」那八人又走近了十餘丈,突然間,那老丐身子微微一顫,側過了耳,傾聽動靜。狄雲心想:「他聽見了?他是聾的么?」其實,這八人相距尚遠,若是換作一兩年前的狄雲,他不會聽到腳步聲的,再走近些,也還是聽不到的。

那八個人更加近了,走幾步,停一停,顯然是防屋中人發現。可是那老乞丐已經發覺了。他轉過身來,拿起倚在壁角的一根拐杖,那是一根粗大的龍頭木拐。

突然之間,那八人同時快步搶前,四面合圍。砰的一聲響,大門踢開,萬圭當先搶入,跟著沈城、卜垣跟了進來。七人各挺長劍,將那老丐團團圍住。

那老乞丐哈哈大笑,道:「很好,哥兒們都來了!萬師哥,怎麼不請進來?」

門外一人縱聲長笑,緩步踏入,正是五雲手萬震山。他和那老丐隔坑而立,兩人相互打量。過了半晌,萬震山笑道:「言師弟,幾年不見,你發了大財啦。」

這三句話鑽入狄雲耳中,他頭腦中登時一片混亂:「什麼?這老丐便是……便是二師伯……二師伯……言達平?」

只聽那老丐道:「師哥,我發了點小財。你這幾年買賣很好啊。」萬震山道:「托福!喂,小子們,怎麼不向師叔磕頭?」魯坤等一齊跪下,齊聲說道:「弟子叩見言師叔。」那老丐笑道:「罷了,罷了!手裡拿著刀劍,磕頭可不大方便,還是免了吧。」

狄雲心道:「這人果然是言師伯。他……他?」

萬震山道:「師弟,你在這裡開煤礦嗎?怎麼挖了這樣大一個坑?」言達平嘿嘿一笑,道:「師兄猜錯了。小弟仇人太多,在這裡避難,挖個深坑是一作二用。仇人給小弟殺了,就隨手掩埋,不用挖坑。倘若小弟給人家殺了,這土坑便是小弟的葬身之地。」萬震山笑道:「妙極,師弟真是想得周到。師弟身子也不肥大,我看這坑夠深的了,不用再挖啦。」言達平微笑道:「葬一個人是綽綽有餘了,葬八個人恐怕還不夠。」

狄雲聽他二人一上來便是唇槍舌劍,針鋒相對,不禁想起丁典的說話,尋思:「他們師兄弟合力殺了他們的師父。受業恩師都要殺,相互之間又有什麼情誼?聽丁大哥說,他們師兄弟奪到了連城劍譜,卻沒有得到劍訣。那劍訣儘是一些數字,什麼第一字是『四』,第二字是『五十』,第三個字是『三十三』,第四字是『五十三』,丁大哥一直到死,也沒說完。劍譜不是早在他們手中么?怎地又到這裡來找尋?」

萬震山道:「好師弟,咱倆同門這許多年,我的心思,你全明白,你的肚腸,我也早看穿了,大家還用得著繞圈子說話么?拿來!」說了這「拿來」兩字,便即伸出右手。

言達平搖了搖頭,道:「還沒找到。戚老三的心機,咱哥兒倆都不是對手。我可萬萬猜不到他將劍譜藏在哪裡。」

狄雲又是一凜:「難道他師兄弟三人合力搶到劍譜,卻又給我師父拿去了?可是這些年來,怎地又絲毫沒有動靜?是了,定是我師父下手極是巧妙,他們一直沒覺察出來。師父既不在此處,劍譜自會隨身攜帶,怎會埋藏在這屋中?他們拚命到這裡來翻尋,那不是太傻了么?」可是,他知道萬震山和言達平決不是傻瓜,比自己聰明十倍還不止。這中間到底隱藏著什麼陰謀和機關?

萬震山哈哈大笑,說道:「師弟,你還裝什麼假?大家說咱們三師弟是『鐵鎖橫江』,手段厲害。我說呢,還是你二師弟厲害。拿來!」說著右手又向前一伸。

言達平拍拍衣袋,說道:「咱哥兒倆多年老兄弟,還能分什麼彼此?師哥,這玩意兒若是師弟得到了,我一人決計對付不了,非得你來主持大局不可,做兄弟的只能在旁協助,分一些好處。但要是師兄得到了呢,嘿嘿,師兄門下弟子雖多,功夫都還嫩著點兒,只怕也須讓做兄弟的湊合湊合,加上一把手。」

萬震山皺眉道:「在那邊山洞裡,拿到了什麼?」言達平奇道:「什麼山洞?這附近有個山洞么?」萬震山道:「師弟,你我年紀都這麼一大把了,何必到頭來再傷和氣?請你拿出來,大家一同參詳。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何?」言達平道:「這可奇了,你怎麼一口咬定是我拿到了?要是我已得手,還在這裡挖挖掘掘的幹什麼?」萬震山道:「你鬼計多端,誰知道你幹什麼?」言達平道:「三師弟的東西,哪有這麼容易找到的。我瞧啊,也不會是在這屋中,再掘得三天,倘若仍然毫無結果,我也不想再攪下去了。」萬震山冷笑道:「哼!我瞧你還是再掘十天半月的好,裝得象些。」

言達平勃然變色,便要翻臉,但一轉念間,忍住了怒氣,道:「你要怎樣才信?」放下拐杖,解開衣扣,除下長袍,抓住袍子下擺,倒轉來抖了兩抖,丁丁當當地跌出幾兩銀子和一隻鼻煙壺來,都掉在地下。

萬震山道:「你有這麼蠢,拿到了之後會隨身收藏?就算是藏在身邊,也必貼肉收的,不會放在袍子袋裡。」言達平嘆了口氣,道:「師兄既信不過,那就來搜搜吧。」

萬震山道:「如此得罪了。」向萬圭和沈城使個眼色。兩人點了點頭,還劍入鞘,一左一右,走到言達平身邊。萬震山向卜垣和魯坤又橫了個眼色,兩人慢慢繞到言達平身後,手中緊緊抓住了劍柄。

言達平拍內衣口袋,道:「請搜!」萬圭道:「師叔,得罪了!」伸手去摸他口袋。

突然之間,萬圭「啊」的一聲尖叫,急忙縮手倒退,火光下只見手背上爬著一隻三寸來長的大蠍子。他反手往土坑邊一擊,拍的一聲,將蠍子打得稀爛,但手背已中劇毒,登時高高腫起。他要逞英雄,不肯呻吟,額上汗珠卻已如黃豆般滲了出來。

言達平驚道:「啊喲,萬賢侄,你哪裡去攪了這隻毒蟲來?這是花斑毒蠍,可厲害得很哪。這東西是玩不得的。師哥,快,快,你有解藥沒有?只要救遲了一步,那就不得了,了不得!乖乖我的媽!」

只見萬圭的手背由紅變紫,由紫變黑,一道紅線,緩緩向手臂升上去。萬震山知道中了言達平的陷阱,說不得,只好忍一口氣,說道:「師弟,做哥哥的服了你啦。我這就認輸。你拿解藥來,我們拍手走路,不再來向你羅嗦了。」

言達平道:「這解藥么,從前我倒也有過的,只是年深日久,不知丟在哪裡了,過幾天我慢慢跟你找找,或許能找得到。要不然,我到大名府去,找到藥方,另外給你配過,那也成的。誰教咱師兄弟情誼深長呢。」

萬震山一聽,當真要氣炸了胸膛,這種毒蛇、毒蠍之傷,一時三刻便能要了人性命,只要這紅線一通到胸口,立時便即氣絕斃命,說什麼「過幾天慢慢找找」,此處到河北大名府千里迢迢,又說什麼找藥方配藥,居然還虧他有這等厚顏無恥,還說「誰教咱師兄弟情誼深長」,但眼見愛子命在頃刻,只好強忍怒氣,心想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便道:「師弟,這個筋斗,我是栽定了。你要我怎麼著,便划下道兒來吧。」

言達平慢條斯理的穿上長袍,扣上衣扣,說道:「師哥,我有什麼道兒好劃給你的?你愛怎麼便怎麼吧。」萬震山心想:「今日且讓你扯足順風旗,日後要你知道我厲害。」說道:「好吧,姓萬的自今而後,永不再和你相見。再向你羅嗦什麼,我姓萬的不是人。」言達平道:「這個可不敢當。做兄弟的只求師哥說一句,那『連城劍譜』,該當歸言達平所有。倘若兄弟僥倖找到,自然無話可說;就算落入了師哥手裡,也當讓給兄弟。」

萬圭毒氣漸漸上升,只覺一陣陣暈眩,身子不由自主地搖搖擺擺。魯坤叫道:「師弟,師弟!」伸手扶住,撕破他衣袖。只見那道紅線已過腋下。他轉頭向著萬震山叫道:「師父,今日什麼都答允吧!」

萬震山道:「好,這連城劍譜,就算是師弟你的了,恭喜!恭喜!」這兩句「恭喜」,卻是說得咬牙切齒,滿腔怨毒。

言達平道:「既然如此,讓我進屋去找找,說不定能尋得到什麼解藥,那要瞧萬賢侄是不是有這門造化了。」說完慢慢吞吞地轉身入內。萬震山使個眼色,魯坤和卜垣跟了進去。

過了好一會,三人都沒出來,也沒聽到什麼聲息,只見萬圭神智昏迷,由沈城扶著,已是不能動彈。萬震山心中焦急,向馮坦道:「你進去瞧瞧。」馮坦道:「是!」正要進去,只見言達平走了出來,滿臉春風地道:「還好,還好!這不是找到了嗎!」手中高舉著一個小瓷瓶,說道:「這是解藥,行,治蠍毒再好不過了。萬賢侄,你好大的命啊。以後這種毒物可玩不得了。」說著走到萬圭身邊,拔開瓶塞,在萬圭手背傷口上灑了些黑色葯末。

這解藥倒也真靈,過不多時,便見傷口中慢慢滲出黑血,一滴滴的掉在地下,黑血越滲越多,萬圭手臂上那道紅線便遲緩向下,回到臂彎,又回到手腕。

萬震山吁了口氣,心中又是輕鬆,又是惱恨,兒子的性命是保全了,可是這一仗大敗虧輸,還沒動手便受制於人。又過了一會,萬圭睜開了眼睛,叫了聲:「爹!」

言達平將瓷瓶口塞上,放回懷中,拿過拐杖,在地下輕輕一頓,笑道:「這就行啦,萬賢侄,你今後學了這個乖,伸手到別人口袋裡去掏摸什麼,千萬得小心才是。」

萬震山向沈城道:「叫他們出來。」沈城應道:「是!」走到廳後,大聲道:「魯師哥,卜師哥,快出來,咱們走了。」只聽得魯卜二人「啊,啊,啊」的叫了幾下,卻不出來。孫均和沈城不等師父吩咐,逕自沖了進去,隨即分別扶了魯坤、卜垣出來。但見兩人臉無人色,一斷左腿,一折右足,自是適才遭了言達平的毒手。

萬震山大怒,他本就有意立取言達平的性命,這時更有了借口,這口惡氣哪裡還耐得到他日再出?當即刷的一聲,長劍出鞘,刃吐青光,疾向言達平喉嚨刺了過去。

狄雲從未見萬震山顯示過武功,這時見他這一招刺出,狠辣穩健,心中暗想:「這一劍好象沒有漏洞。」狄雲此時武學修為已甚是深湛,雖然無人傳授,但在別人出招之時,自然而然地首先便看對方招數中有什麼破綻。

言達平斜身讓過,左手抓住拐杖下端,右手抓住拐杖龍頭,雙手一分,擦的一聲輕響,白光耀眼,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原來那拐杖的龍頭便是劍柄,劍刃藏在杖中,拐杖下端便是劍鞘。他一劍在手,當即還招,只聽得叮叮叮之聲不絕,師兄弟二人便在土坡邊上鬥了起來。斗得數招,均覺坑邊地形狹窄,施展不開,同聲吆喝,一齊躍入坑中。

眾鄉民見二人口角相爭,早已驚疑不定,待見動上了傢伙惡鬥,更是嚇得縮在屋角落中,誰也不敢作聲。狄雲也裝出畏縮之狀,留神觀看兩位師伯,只看得七八招,心想:「二位師伯內力太過不足,招法卻盡夠了,就算得到了什麼『連城劍譜』,恐怕也沒有什麼用處,除非那是一部增進內功的武經。但既是『劍譜』,想來必是講劍法的書。」

他又看幾招,更覺奇怪:「劉乘風、花鐵干他們『落花流水』四俠的武功,比之我兩位師伯高多了。兩位師伯一味講究招數變化,全不顧和內力配合。那是什麼道理?當年師父教我劍術,也是這麼教。看來他們萬、言、戚師兄弟三人全是這麼學的。這種武功遇上比他們弱的對手,自然佔盡了上風,但只要對手內力稍強,他們這許多變幻無窮的劍招,就半點用處也沒有了。為什麼要這樣學劍?為什麼要這樣學劍?」

只見孫均、馮坦、吳坎三人各挺長劍,上前助戰,成了四人合攻言達平之勢。

言達平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大師哥,你越來越長進啦,招集了一批小嘍羅,齊來攻打你師弟。」他雖裝作若無其事,劍法上卻已頗見窒滯。

狄雲心想:「他師兄弟二人的劍招,各有各的長處。言師伯當年教了我刺肩、打耳光、去劍三式,用以對付萬門諸弟子,那是十分有用的,用來對付萬師伯,卻是半點用處也沒有了。唉,他們大家都不懂,單學劍招變化,若無內功相濟,那有什麼用?半點用處也沒有,真是奇怪,這樣淺的道理,連我這笨人也懂,他們個個十分聰明,怎麼會誰也不懂?難道是我自己胡塗了?」

突然之間,心頭似乎閃過了一道靈光:「丁大哥跟我說過那神照經的來歷,顯然,師祖爺梅念笙是懂得這道理的,卻為什麼不跟三個弟子說?難道……難道……難道……」他心中連說三個「難道」,背上登時滲出了一片冷汗,不由得打了個寒噤,身子也輕輕發抖。

旁邊一個老年鄉民不住念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別弄出人命來才好。小兄弟,別怕,別怕。」他見狄雲發抖,還道他是見到萬言二人相鬥而害怕,雖出言安慰,自己心中可也著實驚懼。

狄雲心底已明白了真相,可是那實在太過陰險惡毒,他不願多想,更不願將已經猜到了的真相,歸併成為一條明顯的理路,只是既然想通了關鍵的所在,一件件小事自然會匯歸在一起。萬震山、言達平、孫均、馮坦……這些人每一招遞出,都是令他的想法多了一次印證。「不錯,不錯,一定是這樣。不過,又恐怕不會吧?做師父的,怎能如此惡毒?不會的,不會的……可是,倘若不是,又怎會這樣?實在太也奇怪了。」

一張清清楚楚的圖畫在他腦海中呈現了出來:「許多年以前,就是在這屋子外面,我和師妹練劍,師父在旁指點。師父教了我一招,很是巧妙。我用心的練,第二次師父卻教得不同了,劍法仍然很巧妙,卻和第一次有些兒不同。當時,我只道是師父的劍法變幻莫測。這時想來,兩次所教的劍招為什麼不同,道理是再也明白不過了。」

突然之間,心裡感到一陣陣的刺痛:「師父故意教我走錯路子,故意教我些次等劍法。他自己的本事高得多,卻故意教我學些中看不中用的劍招。他……他……言師伯的武功和師父應該差不多,可是他教了我三招劍法,就比師父的高明得多……」

「言師伯卻為什麼教我這三招劍法?他不會存著好心的。是了,他是要引起萬師伯的疑心,要萬師伯和我師父斗將起來……」

「萬師伯也是這樣,他自己的本事,和他的眾弟子完全不同……卻為什麼連自己兒子也要欺騙?唉,他不能單教自己兒子,卻不教別的弟子,這一來,西洋鏡立刻就拆穿了。」

言達平左手捏著劍訣,右手手腕抖動,劍尖連轉了七個圈子,快速無倫地刺向萬震山胸口。萬震山橫過劍身,以橫破圓,斜劈連削,將他這七個劍圈盡數破解了。

狄雲在旁看著,又想:「這七個圈子全是多餘,最終是一劍刺向萬師伯的左胸,何不直接了當的刺了過去?豈不既快又狠?萬師伯斜劈連削,以七個招式破解言師伯的七個劍圈,好象巧妙,其實笨得不得了,若是反刺言師伯的小腹,早已得勝了。」

猛地里腦海中掠過一幕情景:

他和師妹戚芳在練劍,戚芳的劍招花式繁多,他記不清師父所教的招數,給迫得手忙腳亂,連連倒退。戚芳接連三招攻來,他頭暈眼花,手忙腳亂,眼看抵敵不住,已無法去想師父教過的劍招,隨手擋架,跟著便反刺出去……

戚芳使一招「俯聽文驚風,連山石布逃」,圈劍來擋,但他的劍招純系自發,不依師授規範,戚芳這一招花式巧妙的劍法反而擋架不住。他一劍刺去,直指師妹的肩頭。正收勢不及之際,師父戚長發從旁躍出,手中拿著一根木柴,拍的一聲,將他手中長劍擊落了。他和戚芳都嚇得臉色大變。戚長發將他狠狠責罵了一頓,說他亂刺亂劈,不依師父所教的方法使劍,太不成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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