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兩下螢幕可以啟動自動閱讀模式
俠客行 第五回 叮叮噹噹(2)- 俠客行

貝海石點點頭,臉色鄭重,說道:「幫主,屬下向你求個情。獅虎堂陳香主向來對幫主恭順,於本幫又有大功,請幫主饒了他性命。」石破天奇道:「饒他性命?為什麼不饒他性命?他人很好啊,貝先生,要是他生了什麼病,你就想法子救他一救。」貝海石大喜,深深一揖,道:「多謝幫主開恩。」當即匆匆而去。

原來陳冲之送走花萬紫後,即去請貝海石向幫主求情,賜給解藥。貝海石翻開他眼皮察看,又搭他脈搏,知他中毒不深,心想:「只須幫主點頭,解他這毒易如反掌。」他本來想石幫主既已下毒,自不允輕易寬恕,此人年紀輕輕,出手如此毒辣,倒是一層隱憂,不料一開口就求得了赦令,既救了朋友,又替幫中保留一份實力。這石幫主對自己言聽計從,不難對付,日後大事到來,當可依計而行,諒無變故,其喜可知。

貝海石走後,石破天便向侍劍問起種種情由,才知當地名叫鎮江,地當南北要衝,是長樂幫總舵的所在。他石破天是長樂幫的幫主,下分內三堂、外五堂,統率各路幫眾。幫中高手如雲,近年來好生興旺,如貝海石這等大本領的人物都投身幫中,可見得長樂幫的聲勢實力當真非同小可。至於長樂幫在江湖上到底幹些什麼事,跟雪山派有什麼仇嫌,侍劍只是個妙齡丫鬟,卻也說不上來。

石破天也聽得一知半解,他人雖聰明,究竟所知世務太少,於這中間的種種關鍵過節,無法串連得起來,沉吟半晌,說道:「侍劍姊姊,你定是認錯人了。我既然不是做夢,那個幫主便一定另外有個人。我只是個山中少年,那裡是什麼幫主了。」

侍劍笑道:「天下就算有容貌相同之人,也沒像到這樣子的。少爺,你最近練功夫,恐怕是震……震動了頭腦,我不跟你多說啦,你休息一會兒,慢慢的便都記得起來了。」

石破天道:「不,不!我心中有許多疑惑不解之事,都要問你。侍劍姊姊,你為什麼要做丫鬟?」侍劍眼圈兒一紅,道:「做丫鬟,難道也有人情願的么?我自幼父母都去世了,無依無靠,有人收留了我,過了幾年,將我賣到長樂幫來。竇總管要我服侍你,我只好服侍你啦。」石破天道:「如此說來,你是不願意的了。那你去吧,我也不用人服侍,什麼事我自己都會做。」

侍劍急道:「我舉目無親的,叫我到那裡去?竇總管知道你不要我服侍,一定怪我不盡心,非將我打死不可。」石破天道:「我叫他不打你便是。」侍劍道:「你病還沒好,我也不能就這麼走了。再說,只要你不欺侮我,少爺,我是情願服侍你的。」石破天道:「你不願走,那也很好,其實我心裡也盼望你別走。我怎會欺侮你?我是從來不欺侮人的。」

侍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抿嘴說:「你這麼說,人家還道咱們的石大幫主當真改邪歸正了。」見他一本正經的全無輕薄油滑之態,雖想這多半是他一時高興,故意做作,但瞧著終究喜歡。

石破天沉吟不語,心想:「那個真的石幫主看來是挺兇惡的,既愛殺人,又愛欺侮人,個個見了他害怕。他還去搶人家妻子,可不知搶來幹什麼?要她煮飯洗衣嗎?我……我可到底怎麼辦呢?唉,明天還是向貝先生說個明白,他們定是認錯人了。」心中思潮起伏,一時覺得做這幫主,人人都聽自己的話,倒也好玩;一時又覺冒充別人,當那幫主回來之後,一定大發脾氣,說不定便將自己殺了,可又危險得緊。

傍晚時分,廚房中送來八色精緻菜肴,侍劍服侍他吃飯,石破天要她坐下來一起吃,侍劍脹紅了臉,說什麼也不肯。石破天只索罷了,津津有味的直吃了四大碗飯。


他用過晚膳,又與侍劍聊了一陣,問東問西,問這問那,幾乎沒一樣事物不透著新奇。眼見天色全黑,仍無放侍劍出房之意。侍劍心想這少爺不要故態復萌,又起不軌之意,便即告別出房,順手帶上了房門。

石破天坐在床上,左右無事,便照十八個木偶身上的線路經脈又練了一遍功夫。

萬籟俱寂之中,忽聽得窗格上得得得響了三下。石破天睜天眼來,只見窗格緩緩推起,一隻纖纖素手伸了進來,向他招了兩招,依稀看到皓腕盡處的淡綠衣袖。

石破天心中一動,記起那晚這個瓜子臉兒、淡綠衣衫的少女,一躍下床,奔到窗前,叫道:「姊姊!」窗外一個清脆的聲音啐了一口,道:「怎麼叫起姊姊啦,快出來吧!」

石破天推開窗子,跨了出去,眼前卻無人影,正詭異間,突然眼前一黑,只覺一雙溫軟的手掌蒙住了自己眼睛,背後有人格格一笑,跟著鼻中聞到一陣蘭花般的香氣。

石破天又驚又喜,知道那少女在和他鬧著玩,他自幼在荒山之中,枯寂無伴,只有一條黃狗作他的游侶,此刻突然有個年輕人和他鬧玩,自是十分開心。他反手抱去,道:「瞧我不捉住了你。」那知他反手雖快,那少女卻滑溜異常,這一下竟抱了個空。只見花叢中綠衫閃動,石破天搶上去伸手抓出,卻抓到了滿手玫瑰花刺,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那少女從前面紫荊花樹下探頭出來,低聲笑道:「傻瓜,別作聲,快跟我來。」石破天見她身形一動,便也跟隨在後。

那少女奔到圍牆腳邊,正要涌身上躍,黑暗中忽有兩人聞聲奔到,一個手持單刀,一個拿著兩柄短斧,在那少女身前一擋,喝道:「站住!什麼人?」便在這時,石破天已跟著過來。那二人是在花園中巡邏的幫眾,一見到石破天和她笑嘻嘻的神情,忙分兩邊退下,躬身說道:「屬下不知是幫主的朋友,得罪莫怪。」跟著向那少女微微欠身,表示陪禮之意。那少女向他們伸了伸舌頭,向石破天一招手,飛身跳上了圍牆。

石破天知道這麼高的圍牆自己可萬萬跳不上去,但見那少女招手,兩個幫眾又是眼睜睜的瞧著自己,總不能叫人端架梯子來爬將上去,當下硬了頭皮,雙腳一登,往上便跳,說也奇怪,腳底居然生出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呼的一聲,身子竟沒在牆頭停留,輕輕巧巧的便越牆而過。

那兩名幫眾嚇了一跳,大聲贊道:「好功夫!」跟著聽得牆外砰的一聲,有什麼重物落地,卻原來石破天不知落地之法,竟然摔了一交。那兩名幫眾相顧愕然,不知其故,自然萬萬想不到幫主輕功如此神妙,竟會摔了個姿勢難看之極的仰八叉。

那少女卻在牆角頭看得清清楚楚,吃了一驚,見他摔倒後一時竟不爬起,忙縱身下牆,伸手去扶,柔聲道:「天哥,怎麼啦?你病沒好全,別逞強使功。」伸手在他肋下,將他扶了起來。石破天這一交摔得屁股好不疼痛,在那少女扶持之下,終於站起。那少女道:「咱們到老地方去,好不好?你摔痛了么?能不能走?」

石破天內功深湛,剛才這一交摔得雖重,片刻間也就不痛了,說道:「好!我不痛啦,當然能走!」

那少女拉著他的右手,問道:「這麼多天沒見到你,你想我不想?」微微仰起了頭,望著石破天的眼睛。

石破天眼前出現了一張清麗白膩的臉龐,小嘴邊帶著俏皮的微笑,月光照射在她明徹的眼睛之中,宛然便是兩點明星,鼻中聞到那少女身上發出的香氣,不由得心中一盪,他雖於男女之事全然不懂,但一個二十歲的青年,就算再傻,身當此情此景,對一個美麗的少女自然而然會起愛慕之心。他呆了一呆,說道:「那天晚上你來看我,可是隨即就走了。我時時想起你。」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失蹤這麼久,又昏迷了這許多天,可不知人家心中多急。這兩天來,每天晚上我仍是來瞧你,你不知道?我見你練功練得起勁,生怕打擾了你的療傷功課,沒敢叫你。」

石破天喜道:「真的么?我可一點不知道。好姊姊,你……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那少女突然間臉色一變,摔脫了他的手,嗔道:「你叫我什麼?我……我早猜到你這麼久不回來,定在外邊跟什麼……什麼……壞女人在一起,哼!你叫人家『好姊姊』叫慣了,順口便叫到我身上來啦!」她片刻之前還在言笑晏晏,突然間變得氣惱異常,石破天愕然不解,道:「我……我……」

那少女聽他不自辯解,更加惱了,一伸手便扯住了他右耳,怒道:「這些日子中,你到底和那個賤女人在一起?你是不是叫她作『好姊姊』?快說!快說!」她問一句「快說」,便用力扯他一下耳朵,連問三句,手上連扯三下。

石破天痛得大叫「啊喲」,道:「你這麼凶,我不跟你玩啦!」那少女又是用力扯他的耳朵,道:「你想撇下我不理么?可沒這麼容易。你跟哪個女人在一起?快說!」石破天苦著臉道:「我是跟一個女人在一起啊,她睡在我的房裡……」那少女大怒,手中使勁,登時將石破天的耳朵扯出血來,尖聲道:「我這就去殺死她。」

石破天驚道:「哎,哎,那是侍劍姊姊,她煮燕窩、煮人蔘小米粥給我吃,雖然小米粥煮得糊了,苦得很,可是她人很好啊,你……你可不能殺她。」

那少女兩行眼淚本已從臉頰上流了下來,突然破涕為笑,「呸」的一聲,用力又將他的耳朵一扯,說道:「我道是那好姊姊,原來你說的是這個臭丫頭。你騙我,油嘴滑舌的,我才不信呢。這幾日每天晚上我都在窗外看你,你跟這個臭丫頭倒是規規矩矩的,算你乖!」伸過手去,又去碰他的耳朵。

石破天嚇了一跳,側頭想避,那少女卻用手掌在他耳朵上輕輕的揉了幾下,笑問:「天哥,你痛不痛?」石破天道:「自然痛的。」那少女笑道:「活該你痛,誰叫你騙人?又古里古怪的叫我什麼『好姊姊』!」石破天道:「我聽媽說,叫人家姊姊是客氣,難道我叫錯你了么?」

那少女橫了他一眼道:「幾時要你跟我客氣了?好吧,你心中不服氣,我也把耳朵給你扯還就是了。」說著側過了頭,將半邊臉湊了過去。石破天聞到她臉上幽幽的香氣,提起手來在她耳朵上捏了幾下,搖頭道:「我不扯。」問道:「那麼我叫你什麼才是?」那少女嗔道:「你從前叫我什麼?難道連我名字也忘了?」

石破天定了定神,正色道:「姑娘,我跟你說,你認錯了人,我不是你的什麼天哥。我不是石破天,我是狗雜種。」

那少女一呆,雙手按住了他的肩頭,將他身子扳轉了半個圈,讓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向他凝神瞧了一會,哈哈大笑,道:「天哥,你真會開玩笑,剛才你說得真像,可給你嚇了一大跳,還道真的認錯人。咱們走吧!」說著拉了他手,拔步便行。石破天急道:「我不是開玩笑,你真的認錯了人。你瞧,我連你叫什麼也不知道。」

那少女止步回身,右手拉住了他的左手,笑厴如花,說道:「好啦,你定要扯足了順風旗才肯罷休,我便依了你。我姓丁名當,你一直便叫我『叮叮噹噹』。你記起來了嗎?」幾句話說完,驀地轉身,飛步向前急奔。

石破天被她一扯之下,身子向前疾沖,腳下幾個踉蹌,只得放開腳步,隨她狂奔,初時氣喘吁吁的十分吃力,但急跑了一陣,內力調勻,腳下越來越輕,竟是全然不用費力。

也不知奔出了多少路,只見眼前水光浮動,已到了河邊,丁當拉著他手,輕輕一縱,躍上泊在河邊的一艘小船船頭。石破天還不會運內力化為輕功,砰的一聲,重重落在船頭,船旁水花四濺,小船不住搖幌。

丁當「啊」的一聲叫,笑道:「瞧你的,想弄個船底朝天么?」提起船頭竹篙,輕輕一點,便將小船盪到河心。

月光照射河上,在河心映出個缺了一半的月亮。丁當的竹稿在河中一點,河中的月亮便碎了,化成一道道的銀光,小船向前盪了出去。

石破天見兩岸都是楊柳,遠遠望出去才有疏疏落落的幾家人家,夜深人靜,只覺一陣陣淡淡香氣不住送來,是岸上的花香?還是丁當身上的芬芳?

小船在河中轉了幾個彎,進了一條小港,來到一座石橋之下,丁當將小船纜索系在橋旁楊柳枝上。水畔楊柳茂密,將一座小橋幾乎遮滿了,月亮從柳枝的縫隙中透進少許,小船停在橋下,真像是間天然的小屋一般。

石破天贊道:「這地方真好,就算是白天,恐怕人家也不知道這裡有一艘船停著。」丁當笑道:「怎麼到今天才贊好?」鑽入船艙取出一張草席,放在船頭,又取兩副杯筷,一把酒壺,笑道:「請坐,喝酒吧!」再取幾盤花生、蠶豆、干肉,放在石破天面前。

石破天見丁當在杯中斟滿了酒,登時酒香撲鼻。謝煙客並不如何愛飲酒,只偶爾飲上幾杯,石破天有時也陪著他喝些,但喝的都是白酒,這時取了丁當所斟的那杯酒來,月光下但見黃澄澄、紅艷艷地,一口飲下,一股暖氣直衝入肚,口中有些辛辣、有些苦澀。丁當笑道:「這是二十年的紹興女兒紅,味道可還好么?」

石破天正待回答,忽聽得頭頂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二十年的紹興女兒紅,味兒豈還有不好的?」

拍的一聲,丁當手中酒杯掉上船板,酒水濺得滿裙都是。酒杯骨溜溜滾開,咚的一響,掉入了河中。她花容失色,全身發顫,拉住了石破天的手,低聲道:「我爺爺來啦!」

石破天抬頭向聲音來處瞧去,只見一隻腳垂在頭頂,不住幌啊幌的,顯然那人是坐在橋上,雙腳從楊枝中穿下,只須再垂下尺許,便踏到了石破天頭上。那隻腳上穿著白布襪子,綉著壽字的雙梁紫緞面鞋子。鞋襪都十分乾淨。

只聽頭頂那蒼老的聲音道:「不錯,是你爺爺來啦。死丫頭,你私會情郎,也就罷了。怎麼將我辛辛苦苦弄來的二十年的女貞陳紹,也偷出來給情郎喝?」丁當強作笑容,說道:「他……他不是什麼情郎,只不過是個……是個尋常朋友。」那老者怒道:「呸,尋常朋友,也抵得你待他這麼好?連爺爺的命根子也敢偷?小賊,你給我滾出來,讓老頭兒瞧瞧,我孫女兒的情郎是怎麼一個醜八怪。」

丁當左手捏住石破天右手手掌,右手食指在他掌心寫字,嘴裡說道:「爺爺,這個朋友又蠢又丑,爺爺見了包不喜歡。我偷的酒,又不是特地給他喝的,哼,他才不配呢,我是自己愛喝酒,隨手抓了一個人來陪陪。」

她在石破天掌心中劃的是『千萬別說是長樂幫主』九個字,可是石破天的母親沒教他識字讀書,謝煙客更沒教他識字讀書,他連個『一』字也不識得,但覺到她在自己掌心中亂搔亂劃,不知她搞什麼花樣,痒痒的倒也好玩,聽到她說自己『又蠢又丑』,又是不配喝她的酒,不由得有氣,將她的手一摔,便摔開了。

丁當立即又伸手抓住了他手掌,寫道:「有性命之憂,一定要聽話」,隨即用力在他掌上捏了幾下,像是示意親熱,又像是密密叮囑。

石破天只道她跟自己親熱,心下只是喜歡,自是不明所以,只聽頭頂的老者說道:「兩個小傢伙都給我滾上來。阿當,爺爺今天殺了幾個人啦?」

丁當顫聲道:「好像……好像只殺了一個。」

石破天心想:「我撞來撞去這些人,怎麼口口聲聲的總是將『殺人』兩字掛在嘴邊?」

只聽得頭頂橋上那老者說道:「好啊,今天我還只殺了一個,那麼還可再殺兩人。再殺兩個人來下酒,倒也不錯。」

石破天心道:「殺人下酒,這老公公倒會說笑話?」突覺丁當握著自己的手鬆了,眼前一花,船頭上已多了一個人。只見這人鬚髮皓然,眉花眼笑,是個面目慈祥的老頭兒,但與他目光一觸,登時不由自主的機伶打個冷戰,這人眼中射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兇狠之意,叫人一見之下,便渾身感到一陣寒意,幾乎要冷到骨髓中去。

這老人嘻嘻一笑,伸手在石破天肩頭一拍,說道:「好小子,你口福不小,喝了爺爺的二十年女貞陳紹!」他只這麼輕輕一拍,石破天肩頭的骨骼登時格格的響了好一陣,便似已盡數碎裂一般。

丁當大驚,伸手攀住了那老人的臂膀,求道:「爺爺,你……你別傷他。」

那老人隨手這麼一拍,其實掌上已使了七成力道,本擬這一拍便將石破天連肩帶臂、骨骼盡數拍碎,那知手掌和他肩膀相觸,立覺他肩上生出一股渾厚沉穩的內力,不但護住了自身,還將手掌向上一震,自己若不是立時加催內力,手掌便會向上彈起,當場便要出醜。那老人心中的驚訝實不在丁當之下,又是嘻嘻一笑,說道:「好,好,好小子,倒也配喝我的好酒。阿當,斟幾杯酒上來,是爺爺請他喝的,不怪你偷酒。」

丁當大喜,素知爺爺目中無人,對一般武林高手向來都殊少許可,居然一見石破天便請他喝酒,實在大出意料之外。她對石破天情意纏綿,原認定他英雄年少,世間無雙,爺爺垂青賞識,倒也絲毫不奇,只是聽爺爺剛才的口氣,出手便欲殺人,怎麼一見面便轉了口氣,可見石郎英俊瀟洒,連爺爺也為之傾倒。她一廂情願,全不想到石破天適才其實已然身遭大難,她爺爺所以改態,全因察覺了對方內力驚人之故,他於這小子的什麼『英俊瀟洒』,那是絲毫沒放在心上。何況石破天相貌雖然不醜,也不見得如何英俊,『瀟洒』兩字,更跟他沾不上半點邊兒。當下丁當喜孜孜的走進船艙,又取出兩隻酒杯,先斟了一杯給爺爺,再給石破天斟上一杯,然後自己斟了一杯。

那老人道:「很好,很好!你這娃娃既然給我阿當瞧上了,定然有點來歷。你叫什麼名字?」石破天道:「我……我……我……」這時他已知『狗雜種』三字是罵人的言語,對熟人說倒也不妨,跟陌生人說起來卻有些不雅,但除此之外更無旁的名字,因此連說三個『我』字,竟不能再接下去。那老人怫然不悅,道:「你不敢跟爺爺說么?」石破天昂然道:「那又有什麼不敢?只不過我的名字不大好聽而已。我名叫狗雜種。」

那老人一怔,突然間哈哈大笑,聲音遠遠傳了出去,笑得白鬍子四散飛動,笑了好半晌,才道:「好,好,好,小娃娃的名字很好。狗雜種!」

石破天應道:「嗯,爺爺叫我什麼事?」

丁當啟齒微笑,瞧瞧爺爺,又瞧瞧石破天,秋波流轉,嫵媚不勝。她聽到石破天自然而然的叫她的爺爺為『爺爺』,那是承認和她再也不分彼此;又想:「我在他掌中寫字,要他不可吐露身分,他居然全聽了我的。以他堂堂幫主之尊,竟肯自認『狗雜種』,為了我如此委屈,對我鍾情之深,實已到了極處。」

那老人也是心中大喜,連呼:「好,好!」自己一叫「狗雜種」,石破天便即答應,這麼一個身負絕技的少年居然在自己面前服服貼貼,不敢有絲毫倔強,自是令他大為得意。

那老人道:「阿當,爺爺的名字,你早已跟你情郎說了吧?」

丁當搖搖頭,神態甚是忸怩,道:「我還沒說。」

那老人臉一沉,說道:「你對他到底是真好還是假好,為什麼連自己的身分來歷也不跟他說?說是假好吧,為什麼偷了爺爺二十年陳紹給他喝不算,接連幾天晚上,將爺爺留作救命之用的『玄冰碧火酒』,也拿去灌在這小子的口裡?」越說語氣越嚴峻,到後來已是聲色俱厲,那『玄冰碧火酒』五字,說來更是一字一頓,同時眼中凶光大盛。石破天在旁看著,也不禁慄慄危懼。

丁當身子一側,滾在那老人的懷裡,求道:「爺爺,你什麼都知道了,饒了阿當吧。」那老人冷笑道:「饒了阿當?你說說倒容易。你可知道『玄冰碧火灑』效用何等神妙,給你這麼胡亂糟蹋了,可惜不可惜?」

丁當道:「阿當給爺爺設法重行配製就是了。」那老人道:「說來倒稀鬆平常。倘若說配製便能配製,爺爺也不放在心上了。」丁當道:「我見他一會兒全身火燙,一會兒冷得發顫,想起爺爺的神酒兼具陰陽調合之功,才偷來給他喝了些,果然很有些效驗。這麼一喝再喝,不知不覺間竟讓他喝光了。爺爺將配製的法門說給阿當聽,我偷也好,搶也好,定去給爺爺再配幾瓶。」那老人道:「幾瓶?哈哈,幾瓶?等你頭髮白了,也不知是否能找齊這許多珍貴藥材,給我配上一瓶半瓶。」

石破天聽著他祖孫二人的對答,這才恍然,原來自己體內寒熱交攻、昏迷不醒之際,丁當竟然每晚偷了他爺爺珍貴之極的什麼『玄冰碧火灑』來餵給自己服食,自己所以得能不死,多半還是她喂酒之功,那麼她於自己實有救命的大恩,耳聽得那老人逼迫甚緊,便道:「爺爺,這酒既是我喝的,爺爺便可著落在我身上討還。我一定去想法子弄來還你,若是弄不到,只好聽憑你處置了。你可別難為叮叮噹噹。」

那老人嘻嘻一笑,道:「很好,很好!有骨氣。這麼說,倒還有點意思。阿當,你為什麼不將自己的身分說給他聽。」丁當臉現尷尬之色,道:「他……他一直沒問我,我也就沒說。爺爺不必疑心,這中間並無他意。」那老人道:「沒有他意嗎?我看不見得。只怕這中間大有他意,有些大大的他意。小丫頭的心事,爺爺豈有不知?你是真心真意的愛上了他,只盼這小子娶你為妻,但若將自己的姓名說了出來啊,哼哼,那就非將這小子嚇得魂飛魄散不可,因此上你只要能瞞得一時,便是一時。哼,你說是也不是?」

那老人這番話,確是猜中了丁當的心事。他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江湖上人物聞名喪膽,個個敬而遠之,不願跟他打什麼交道,他卻偏偏要人家對他親熱,只要對方稍現畏懼或是厭惡,他便立下殺手。丁當好生為難,心想自己的心事爺爺早已一清二楚,若是說謊,只有更惹他惱怒,將事情弄到不可收拾。但若把爺爺的姓名說了出來,十九會將石郎嚇得從此不敢再與自己見面,那又怎生是好?霎時間憂懼交集,既怕爺爺一怒之下殺了石郎,又怕石郎知道了自己來歷,這份纏綿的情愛就此化作流水,不論石郎或死或去,自己都不想活了,顫聲道:「爺爺,我……我……」

那老人哈哈大笑,說道:「你怕人家瞧咱們不起,是不是?哈哈,丁老頭威震江湖,我孫女兒居然不敢提他祖父名字,非但不以爺爺為榮,反以爺爺為恥,哈哈,好笑之極。」雙手捧腹,笑得極是舒暢。

丁當知道危機已在頃刻,素知爺爺對這『玄冰碧火灑』看得極重,自己既將這酒偷去救石郎的性命,又不敢提爺爺名字,他如此大笑,心中實已惱怒到了極點,當下咬了咬唇皮,向石破天道:「天哥,我爺爺姓丁。」

石破天道:「嗯,你姓丁,爺爺也姓丁。大家都姓丁,丁丁丁的,倒也好聽。」

丁當道:「他老人家的名諱上『不』下『三』,外號叫做那個……那個……『一日不過三』!」

她只道『一日不過三』丁不三的名號一出口,石破天定然大驚失色,一顆心卜卜卜的跳個不住,目不轉睛的瞧著他。

那知石破天神色自若,微微一笑,道:「爺爺的外號很好聽啊。」

丁當心頭一震,登時大喜,卻兀自不放心,只怕他說的是反話,問道:「為什麼你說很好聽?」

石破天道:「我也說不上為什麼,只覺得好聽。『一日不過三』,有趣得很。」

丁當斜眼看爺爺時,只見他捋胡大樂,伸手在石破天肩頭又是一掌,這一掌中卻絲毫未用內力,搖頭幌腦的道:「你是我生平的知己,好得很。旁人聽到了我『一日不過三』的名頭,卑鄙的便歌功頌德,膽小的則心驚膽戰,向我戟指大罵的狂徒倒也有幾個,只有你這小娃娃不動聲色,反而贊我外號好聽。很好,小娃娃,爺爺要賞你一件東西。讓我想想看,賞你什麼最好。」

他抱著膝頭,獃獃出神,心想:「老子當年殺人太多,後來改過自新,定下了規矩,一日之中殺人不得超過三名。這樣一來便有了節制,就算日日都殺三名,一年也不過一千,何況往往數日不殺,殺起來或許也只一人二人。好比那日殺雪山派弟子孫萬年、褚萬春,就只兩個而已。這『一日不過三』的外號自然大有道理,只可惜江湖上的傢伙都不明白其中的妙處。這少年對我不擺架子,不拍馬屁,已然十分難得,那也罷了,而他聽到了老子的名號之後,居然十分歡喜。老子年逾六十,什麼人見沒見過?是真是假,一眼便知,這小子說我名號好聽,可半點不假。」沉吟半晌,說道:「爺爺有三件寶貝,一是『玄冰碧火酒,已經給你喝了,那是要還的,不算給你。第二寶是爺爺的一身武功。娃娃學了自然大有好處。第三寶呢,就是我這個孫女兒阿當了。這兩件寶物可只能給一件。你是要學我武功呢,還是要我的阿當?」

© 本站內容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需幫助請聯繫我們。
مقاطع سكس لبناني gokkoya.com كارتون سكس www sxe vidoes com indiandesiclips.com monster sex video real sex in india porndigger.mobi ramya krishnan images indian pornvideos newcooltube.mobi tube99 hindi audio xnxx.com justfreeporn.mobi desi upskirt
ستات العين ملت bfxll.com سكس ياسمين الخطيب قصص نيك الارشيف arabic-porn.com جوهره سكس افلام سكس عواجيز fransizporno.com نيك قطار mallu sex videos dunato.mobi xha master 24 oras news update onlineteleserye.net ang probinsyano jan 27 2022
hindiliks4u pakistanixxx.org fucking in hindi سكس اغتصاب في المطبخ pornfixy.com مناظر ساخنة lungi gay sex cumshotporntrends.com eroserotica xvideo.2 porndotcom.net telugusexvideous indian office quickie lunoporn.net hardcore sex forc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