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兩下螢幕可以啟動自動閱讀模式
天龍八部 第四十七回 為誰開 茶花滿路(1)- 天龍八部

段譽等一行人馬不停蹄,在道非止一日,自靈州而至皋蘭、秦州,東向漢中,經廣元、劍閣而至蜀北。一路上迭接靈鷲宮玄天、朱天兩部群女的傳書,說道鎮南王正向南行。有一個訊息說,鎮南王攜同女眷二人,兩位夫人在梓潼惡鬥了一場,似乎不分勝負。段譽心知這兩位夫人一個是木婉清的母親秦紅棉,另一個則是阿朱、阿紫的母親阮星竹;論武功是秦紅棉較高,論智計則阮星竹佔了上風,有爹爹調和其間,諒來不至有什麼大事發生。果然隔不了兩天,又有訊息傳來,兩位夫人已言歸於好,和鎮南王在一家酒樓中飲酒。玄天部向已鎮南王示警,告知他有厲害的對頭要在前途加害。

旅途之中,段譽和巴天石、朱丹臣等商議過幾次,都覺鎮南王的對頭除了四大惡人之首的段延慶外,更無別人。段延慶武功奇高,大理國除了保定帝本人外,無人能敵,如果他追上了鎮南王,確是大有可慮。眼前唯有加緊趕路,與鎮南王會齊,眾人合力,才可與段延慶一斗。巴天石道:「咱們一見到段延慶,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一擁而上,給他個倚多為勝,決不能再蹈小鏡湖畔的覆轍,讓他和王爺單打獨鬥。」朱丹臣道:「正是。咱們這裡有段世子、木姑娘、鍾姑娘、王姑娘、你我二人,再加上王爺和二位夫人,以及華司徒、范司馬、古大哥他們這些人,又有靈鷲宮的姑娘們相助。人多勢眾,就算殺不死段延慶,總不能讓他欺侮了咱們。」段譽點頭道:「正是這個主意。」

眾人將到綿州時,只聽得前面馬蹄聲響,兩騎並馳而來。馬上兩個女子翻身下馬,叫道:「靈鷲宮屬下玄天部參見大理段公子。」段譽忙即下馬,叫道:「兩位辛苦了,可見到了家父么?」右首那中年婦女道:「啟稟公子,鎮南王接到我們示警後,已然改道東行,說要兜個大圈再回大理,以免遇上了對頭。」

段譽一聽,登時便放了心,喜道:「如此甚好,爹爹金玉之體,何必去和兇徒廝拚?毒蟲惡獸,避之則吉,卻也不是怕了他。兩位可知對頭是誰?這訊息最初從何處得知?」

那婦人道:「最初是菊劍姑娘聽到另一個姑娘說的。那們姑娘名字叫做阿碧……」王語嫣喜:「原來是阿碧。我可好久沒見到她了。」段譽介面:「啊,是阿碧姑娘,我認得她。她本來是慕容公子的侍婢。」

那婦人道:「這就是了。菊劍姑娘說,阿碧姑娘和她年紀差不我,相貌美麗,很討人歡喜,就是一口江南口音,說話不大聽得懂。阿碧姑娘是我們主人的師侄康廣陵先生的弟子,說起來跟我們靈鷲宮都是一家人。菊劍姑娘說到主人陪公子到皇宮中去招親,阿碧姑娘要趕去西夏,和慕容公子相會。她說在途中聽到訊息,有個極厲害的人物要和鎮南王爺為難。她說段公子待她很好,要我們設法傳報訊息。」

段譽想起在姑蘇遇見阿碧時的情景,由於她和阿朱的牽引,這才得和王語嫣相見,這次又是她傳訊,心下感激,問道:「這位阿碧姑娘,這時在哪裡?」

那中年婦人道:「屬下不知。段公子,聽梅劍姑娘的口氣,要和段王爺為難的那個對頭著實厲害。因此梅劍姑娘不等主人下令,便命玄天、朱天兩部出動,公子還須小心才好。」

段譽道:「多謝大嫂費心儘力,大嫂貴姓,日後在下見到二哥,也好提及。」那女人甚喜,笑道:「我們玄天、朱天兩部大伙兒一般辦事,公子不須提及賤名。公子爺有此好心,小婦人多謝了!」說著和另一個女人襝衽行禮,和旁人略一招呼,上馬而去。

段譽問巴天石道:「巴叔叔,你以為如何?」巴天石道:「王爺既已繞道東行,咱們便逕自南下,想來在成都一帶,便可遇上王爺。」段譽點頭道:「甚是。」


一行人南下過了綿州,來到成都。綿官城繁華富庶,甲於西南。段譽等在城中閑逛了幾日,不見段正游到來,各人均想:「鎮南王有兩位夫人相伴,一路上遊山玩水,大享溫柔艷福,自然是緩緩行而遲遲歸。一回到大理,便沒這麼逍遙快樂了。」

一行人再向南行,眾人每行一步便近大理一步,心中也寬了一分。一路上繁花似錦,段譽與王語嫣按轡除行,生怕木婉清、鍾靈著惱,也不敢太冷落了兩位妹子。木婉清途中已告知鍾靈,段譽其實是自己兄長,又說鍾靈亦是段正淳所生,二女改口以姊姊相稱,雖見段譽和王語嫣言笑晏晏,神態親密,卻也無可奈何,亦只黯然惆悵而已。

這一日傍晚,將到楊柳場時,天色陡變,黃豆大的雨點猛灑下來,眾人忙催馬疾行,要找地方避雨。轉過一排柳樹,但見小河邊白牆黑瓦,聳立著七八間屋宇,眾人大喜,拍馬奔近。只見屋檐下站著一個老漢,背負著手,正在觀看天邊越來越濃的烏雲。

朱丹臣翻身下馬,上前拱手說道:「老丈請了,在下一行行旅之人,途中遇雨,求在寶莊暫避,還請行個方便。」那老漢:「好說,好說,卻又有誰帶著屋子出來趕路了?列位官人、姑娘請進。」朱丹臣聽他說話語音清亮,不是川南土音,雙目炯炯有神,不禁心中一凜,拱手:「如此多謝了。」

眾人進得門內,朱丹臣指著段譽道:「這位是敝上余公子,剛到成都探親回來。這位是石老哥,在下姓陳。不敢請問老丈貴姓。」那老流嘿嘿一笑,:「老配姓賈。余公子,石大哥,陳大哥,幾位姑娘,請到內堂喝杯清茶,瞧這雨勢。只怕還有得下呢。」段譽等聽朱丹臣報了假姓,便知事有蹊蹺,當下各人都留下了心。

賈老者引著眾人來到一間廂房之中。但見牆壁上掛著幾幅字畫,陳設頗為雅潔,不為鄉人之居,朱丹臣和巴天石相似以目,更加留神。段譽見所掛字畫均系出於欲手,不敢再看。那賈老者:「我去命人沖茶。」朱丹臣道:「不敢麻煩老丈。」賈老者笑道:「只怕待慢了貴人。」說著轉身出去,掩上了門。

房門一掩上,門後便露出一幅畫來,畫的是幾株極大的山茶花,一株銀紅,嬌艷欲滴,一株全白,干已半枯,蒼勁可喜。

段譽一見,登時心生喜悅,但見書旁題了一行字道:「茶花最甲海內,種類七十有一,大於牡丹,一望若火□雲□,爍日蒸□。」其中空了幾個字。這一行字,乃是錄自「滇中茶花記」,段譽本就熟記於胸,茶花種類明明七十有二,題詞卻寫「七十有一」,一瞥眼,見桌上陳列著文房四寶,忍不住提筆蘸墨,在那「一」字上添了一橫,改為「二」字,又在火字下加一「齊」字,雲字後加一「錦」字,蒸字下加一「霞」字。

一回之後,便變成了:「大理茶花最甲海內,種類七十有二,大於牡丹,一望若火齊雲錦,爍日蒸霞。」原來題字寫的是褚遂良體,段譽也依這字體書寫,竟是了無增改痕迹。

鍾靈拍手笑道:「你這麼一題,一幅畫就完完全全,更無虧缺了。」

段譽放下筆不久,賈老者推門進來,又順手掩上了門,見到畫中缺字已然補上,當即鼓臉堆歡,笑道:「貴客,貴客,小老兒這可失敬了。這幅畫是我一個老朋友畫的,他記性不好,題字時忘了幾個字,說要回家查書,正次來時補上,唉!不料他回家之後,一病不起,從此不能再補。想不到余公子博古通今,叫老朽與我亡友完了一件心愿,擺酒,快擺酒!」一路叫嚷著出去。

過不多時,賈老者換了件嶄新的繭綢長袍,來請段譽等到廳上飲酒。眾人向窗外瞧去,但見大雨如傾,滿地千百條小溪流東西沖瀉,一時確也難以行走,又見賈老者意誠,推辭不得,便來到廳上,只見席上鮮魚、臘肉、雞鴨、蔬菜,擺了十餘碗。段譽等道謝入座。

賈老者斟酒入杯,笑道:「鄉下土釀,倒也不怎麼嗆口,余公子,小老兒本是江南人,年輕時也學得一點兒粗淺武功,和人爭鬥,失手殺了兩個仇家,在故鄉容身不得,這才逃來四川。唉,一住數十年,卻總記著家鄉,小老兒本鄉的酒比這大麴醇些,可沒這麼厲害。」一面說,一面給眾人斟酒。

各人聽他述說身世,雖不盡信,但聽他自稱身有武功,卻也大釋心中疑竇,又見他替各人斟酒後,說道:「先干為敬!」。一口將杯中的酒喝乾了,更是放心,便盡情吃喝起來。巴天石和朱丹臣飲酒既少,吃菜時也等賈老者先行下箸,這才挾菜。

酒飯罷,眼見大雨不止,賈老者又誠懇留客,段譽等當晚便在庄中借宿。

臨睡之時,巴天石悄悄跟木婉清道:「木姑娘,今晚警醒著些兒,這瞧這地方總是有些兒邪門。」木婉清點了點頭,當晚和衣躺在床上,袖中扣了毒箭,耳聽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半睡半醒的直到天明,竟然毫無異狀。

眾人盥洗罷,見大雨已止,當即向賈老者告別。賈老者直送出門外數十丈,禮數甚是恭謹。眾人遠行之後,都是嘖嘖稱奇。巴天石道:「這賈老者到底是什麼來歷,實在古怪,這次我可猜不透啦。」朱丹臣道:「巴兄,我猜這賈老兒本懷不良之意,待見到公子填好了畫中的缺字,突然間神態有變。公子,你想這幅畫和幾行題字,卻又有什麼干係?」段譽搖頭:「這兩株山茶嗎,那也平常得緊。一株粉侯,一株雪塔,雖說是名種,卻也不是什麼罕見之物。」眾人猜不出來,也就不再理會。

鍾靈笑道:「最好一路之上,多遇到幾幅缺了字畫的畫圖,咱們段公子一一填將起來,大笑一揮,便騙得兩餐酒飯,一晚住宿,卻不花半分錢。」眾人都笑了起來。

說也奇怪,鍾靈說的是一句玩笑言語,不料旅途之中,當真接二連三的出現了圖畫。圖中所繪的必是山茶花,有的題字有缺,有的寫錯了字,更有的是畫上有枝無花,或是有花無葉。段譽一見到,便提筆添上,一添之下。圖畫的主人總是出來殷勤相待,美酒美食,又不肯收受分文。

巴天石和朱丹臣幾次本番的設辭套問,對方的回答總是千篇一律,說道原來的畫師未曾畫得周全,或是題字有缺,多蒙段譽補足,實是好生感激。段譽和鍾靈是少年心性,只覺好玩,但盼缺筆的字畫越多越好。王語嫣見段譽開心,她也隨著歡喜。木婉清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對方是好意也罷,歹意也罷,她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巴天石和朱丹臣卻越來越擔憂,見對方布置如此周密,其中定有重大圖謀,偏生全然瞧不出半點端倪。

巴朱二人每當對方殷勤相待之時,總是細心查察,看酒飯之中是否置有毒藥。有些慢性毒藥極難發覺,往往連服十餘次這才毒發。巴天石見多識廣,對方若是下毒,須瞞不過他的眼去,卻始終見酒飯一無異狀,而且主人總是先飲先食,以示無他。

漸行漸南,雖已十月上旬,天時卻也不冷,一路上山林濃密,長草叢生,與北國西夏相較,又是另一番景象。

這一日傍晚,將近草海,一眼望出去無窮無盡都是青青野草,左首是一座大森林,眼看數十里內並無人居。巴天石:「公子,此處地勢險惡,咱們乘早找個地方住宿才好。」段譽點頭道:「是啊,今日是走不出這片草地了,只不知什麼地方可以借宿。」朱丹臣道:「草海中毒蚊、毒蟲甚多,又多瘴氣。眼下桂花瘴剛過,芙蓉瘴剛起,兩股瘴氣混在一起,毒性更烈,倘若找不到宿地,便在樹林高處安身較好,瘴氣侵襲不到,毒蟲毒蚊也好。」

當下一行人折而向左,往樹林中走去。王語嫣聽朱丹臣說瘴氣說得這般厲害,問他桂花瘴、芙容瘴是什麼東西。朱丹臣道:「瘴氣是山野沼澤間的瘴氣,三間桃花瘴、五月榴花瘴最為厲害。其實瘴氣都是一般,時候不同,便按月令時花,給它取個名字。三五月間氣候漸熱,毒蟲毒蚊萌生,是以為害最大。這時候已好得多了,只不過這一帶濕氣極重,草海中野草腐爛堆積,瘴氣必定兇猛。」王語嫣道:「嗯,那麼有茶花瘴沒有?」段譽、巴天石等都笑了起來。朱丹臣道:「我們大理人最喜茶花,可不將茶花和那討厭的瘴氣連在一起。」

說話之間已進了林子。馬蹄踏入爛泥,一陷一拔,行走甚是不便。巴天石道:「我瞧咱們不必再進去啦,今晚就學鳥兒,在高樹上作巢安身,等明日太陽出來,瘴氣漸清,再行趕路。」王語嫣道:「太陽出來後,瘴氣便不怎樣厲害了?」巴天石道:「正是。」

鍾靈突然指著東北角,失聲驚:「啊喲,不好啦,那邊有瘴氣升起來了,那是什麼瘴氣?」各人順著她手指瞧去,果見有股雲氣,裊裊在林間升起。

巴天石道:「姑娘,這是燒飯瘴。」鍾靈擔心道:「什麼燒飯瘴?厲害不厲害?」巴天石笑道:「這不是瘴氣,是人家燒飯的炊煙。」果見那青煙中夾有黑氣,又有些白霧,乃是軟煙。眾人都笑了起來,精神為之一振,都說道:「咱們找燒飯瘴去。」鍾靈給各人笑得不好意思,脹紅了臉。王語嫣安慰她:「靈妹,幸好你見到了這燒飯……燒飯的炊煙,免了大家在樹頂露宿。」

一行人朝著炊煙走去,來到近處,只見林中搭著七八間木屋,屋旁推滿了木材,顯是伐木工人的住所。朱丹臣縱馬上前,大聲道:「木場的大哥,行道之人,想在貴處借宿一晚,成不成?」隔了半晌,屋內並無應聲,朱丹臣又說了一遍,仍無人答應。屋頂煙囪中的炊煙卻仍不斷冒出,屋中定然有人。

朱丹臣從懷中摸出可作兵刃的鐵骨扇,拿在手中,輕輕推開了門,走進屋去。只見屋內一個人影也無,卻聽到必剝必剝的木柴著火之聲。朱丹臣走向後堂,進入廚房,只見灶下有個老婦正在燒火。朱丹臣道:「老婆婆,這裡還有旁人么?」那老婦茫然瞧著他,似乎聽而不聞。朱丹臣道:「便只你一個在這裡么?」那老婦指指自己耳朵,又指指嘴巴,啊啊啊的叫了幾聲,表示是個襲子,又是啞巴。

朱丹臣回到堂中,段譽、木婉清等已在其餘幾間屋中查看一遍,七八間木屋之中,除了老婦人更無旁人。每間木板都有板床,床上卻無被褥,看來這時候伐木工人並未開工。巴天石奔到木屋之外繞了兩圈,察見並無異狀。

朱丹臣道:「這老婆婆又聾又啞,沒法跟她說話。王語嫣姑娘最能耐心,還是請你跟她打個交道罷。」王語嫣笑著點頭,:「好,我去試試。」她走進廚房,跟那婆婆指手劃腳,取了一錠銀子給她,居然大致弄了個明白。眾人待那婆婆煮好飯後,向她討了些米作飯,木屋中無酒無肉,大伙兒吃些乾菜,也就抵過了肚飢。

巴天石道:「咱們就都在這間屋中睡,別分散了。」當下男的睡在東邊屋,女的睡在西邊。那老婆婆在中間房桌上點了一盞油燈。

各人剛睡下,忽聽得中間房塔塔幾聲,有人用火刀火石打火,但打來打去打不著。巴天石開門出去,見桌上油燈已熄,黑暗中但聽得嗒嗒聲響,那老婆婆不停的打火。巴天石取出懷中火刀火石,嗒的一聲,便打著了火,要借火刀火石,指指廚房,示意要去點火。巴天石交了給她,入房安睡。

過不多時,卻聽得中間房塔塔塔塔之聲又起,段譽等閉眼剛要入睡,給打火聲吵得睜大眼來,見壁縫中沒火光透過來,原來那油燈又熄了。朱丹臣笑道:「這老婆婆可老得背了。」本待不去理她,但嗒嗒嗒之聲始終不絕,似乎倘若一晚打不著火,她便要打一晚似的。朱丹臣聽得不耐煩起來,走到中間房中,黑暗中朦朦朧朧的見那老婆婆手臂一起一落,嗒嗒嗒的打火。朱丹臣取出自己的火刀火石,塔的一聲打著火,點亮了油燈。那老婆婆笑了笑,打了幾個手勢,向他借火刀火石,要到廚房中使用。朱丹臣借了給她,自行入房。

豈知過不多久,。中間房的塔塔塔聲音又響了起來。巴天石和朱丹臣都大為光火,罵道:「這老婆子不知在搗什麼鬼!」可是嗒嗒嗒、嗒嗒嗒的聲音始終不停。巴天石跳了出去,搶過她的火刀火石來打,塔塔塔幾下,竟一點火星也無,摸上去也不是自己的打火之具,大聲問道:「我的火刀、火石呢?」這句話一出口,隨即啞然失笑道:「我怎麼向一個聾啞的老婆子發脾氣?」

這時木婉清也出來了,取出火刀火石,道:「巴叔叔,你要打火么?」巴天石道:「這老婆婆真是古怪,一盞燈點了又熄,熄了又點,直搞了半夜。」接過火刀火石,塔的一聲,打出火來,點著了燈盞。那老婆婆似甚滿意,笑了一笑,瞧著燈盞的火光。巴天石向木婉清道:「姑娘,路上累了,早些安歇吧。」便即回到房中。

豈知過不到一盞茶時分,那嗒嗒嗒、嗒嗒嗒的打火之聲又響了起來。巴天石和朱丹臣同時從床上躍起,都想搶將出去,突然之間,兩人同時醒覺:「世人豈有這等古怪的老太婆?其中定有詭計。」

兩人輕輕一握手,悄悄出房,分從左右掩到那老婆婆身旁,正要一撲而上,突然鼻中聞到一陣淡淡的香氣,原來在燈盞旁打火的卻是木婉清。兩人立時收熱。巴天石道:「姑娘,是你?」木婉清道:「是啊,我覺得這地方有點兒不對勁,想點燈瞧瞧。」

巴天石道:「我來打火。豈知嗒嗒嗒、嗒嗒嗒幾聲,半點火星也打不出來。巴天石一驚,叫:「這火石不對,給那老婆了掉過了。」朱丹臣道:「快去找那婆子,別讓她走了。」木婉清奔向廚房,巴朱二人追出木屋。但便在頃刻之間,那老婆子已然不知去向。巴天石道:「別追遠了,保護公子要緊。」

兩人回到木屋,段譽、王語嫣、鍾靈也都已聞聲而起。

巴天石道:「誰有火刀火石!先點著了燈再說。」只聽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說道:「我的火靈火石給那老婆婆借去了。」卻是王語嫣和鍾靈。巴天石和朱丹臣暗暗叫苦:「咱們步步提防,想不到還是在這裡中了敵人詭計。」段譽從懷中取出火刀火石,嗒嗒嗒的打了幾下,卻那裡打得著火?朱丹臣道:「公子,那老婆子曾向你借來用過?」段譽道:「是,那是在吃飯之前。她打了之後便即還我。」朱丹臣道:「火石給掉過了。」

一時之時,各人默不作聲,黑暗中但聽得秋蟲唧唧,這一晚正當月盡夜,星月無光。六人聚在屋中,只朦朦朧朧的看到旁人的影子,心中隱隱都感到周遭情景甚是兇險,自從段譽在畫中填字、賈老者殷勤相待以來,六人就如給人蒙上了眼,自不由主的走入一個茫無所知的境地,明知敵人必是在暗中有所算計,但用的是什麼陰險毒計,卻半點端倪也瞧不出來。各人均想:「敵人如果一擁而出,倒也痛快,卻這般鬼鬼崇崇,令人全然無從提防。」

木婉清道:「那老婆婆取出咱們的火石去,用意是叫咱們不能點燈,他們便可在黑暗中施行詭計。」鍾靈突然尖聲驚叫,說道:「我最怕他們在黑暗中放蜈蚣、毒蟻來咬我!」巴天石心中一凜,說道:「黑暗中若有細小毒物來襲,確是防不勝防。」段譽道:「咱們還是出去,躲在樹上。」朱丹臣道:「只怕樹上已先放了毒物。」鍾靈又是「啊」的一聲,捉住了木婉清的手臂。巴天石道:「姑娘別怕,咱們點起火來再說。」鍾靈:「沒了火石,怎麼點火?」巴衛石:「敵人是何用意,現下難知。但他們既要咱們沒火,咱們偏偏生起火來,想來總是不錯。」

他說著轉身走入廚房,取過兩塊木柴,出來交給朱丹臣,:「朱兄弟,把木柴弄成木屑,越細越好。」朱丹臣一聽,立即會意,道:「不錯,咱們豈能束手待攻?」從懷中取出匕首,將木柴一片片的削了下來。段譽、木婉清、王語嫣、鍾靈一起動手,各取匕首小刀,把木片切的切,斬的斬,碾的碾,弄成極細的木屑。段譽嘆道:「可惜我沒天龍寺枯榮師祖的神功,否則內力到位,木屑立時起火,便是那鳩摩智,也有這等本事。」其實這時他體內所積蓄的內力,已遠在枯榮大師和鳩摩智之上,只不會運用而已。

幾人不停手的將木粒碾成細粒,心中都惴惴不安,誰也不說話,只留神傾聽外邊動靜,均想:「這老婆婆騙了咱們的火石去,決不會停留多久,只怕立時就會發動。」

巴天石摸到木屑已有飯碗般大一堆,當即撥成一推,拿幾張火煤紙放在其中,將自己單刀執在左手,借過鍾靈的單刀,右手執住了,突然間雙手一合,錚的一聲,雙刀刀背相撞,火星四濺,火花濺到木屑之中,便燒了起來,只可惜一燒即滅,未能燃著紙媒,眾人嘆息聲中,巴天石雙刀連撞,錚錚之聲不絕,撞到十餘下時,紙媒終於燒了起來。

段譽等大聲歡呼,將紙媒拿去點著了油燈。朱丹臣怕一盞燈被風吹熄,將廚房和兩邊廂房中的油燈都取了出來點著了。火焰微弱,照得各人臉上綠油油地,而且煙氣極重,聞在鼻中很不舒服。但好不容易點著了火,各人精神都為之一振,似是打了個勝仗。

木屋甚是簡陋,門縫之中不斷有風吹進。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中各按兵刃,側耳傾聽。但聽得清風動樹,蟲聲應和,此外更無異狀。

巴天石見良久並無動靜,在木屋各處仔細查察,見幾條柱子上都包了草席,外面用草繩綁住了,依稀記得初進木屋時並非如此,當即扯斷草繩,草席跌落。段譽見兩條柱子上雕刻著一副對聯,上聯是:「春溝水動茶花□」,下聯是:「夏谷□生荔枝紅」。每一句聯語中都缺了一字。轉過身來,見朱丹臣已扯下另外兩條柱上所包的草席,露出柱上刻著的一副對聯:「青裙玉□如相識,九□茶花滿路開」。

段譽道:「我一路填字到此,是禍是福,那也不去說他。他們在柱上包了草席,顯是不想讓我見到對聯,咱們總之是反其道而行,且看對方到底是何計較。」當即伸手出去,但聽得嗤嗤聲響,已在對聯的「花」字下寫了個「白」字,在「谷」字下寫了個「靈」字,變成「春溝水動茶花白,夏谷雲生荔枝紅」一副完全的對聯。他內力深厚,指力到處,木屑紛紛而落。鍾靈拍手笑道:「早知如此,你用手指在木頭上劃幾劃,就有了木屑,卻不用咱們忙了這一陣子啦。」

只見他又在那邊填上了缺字,口中低吟:「青裙玉面如相識,九月茶花滿路開。」一面搖頭擺腦的吟詩,一面斜眼瞧著王語嫣。王語嫣俏臉生霞,將頭轉了開去。

鍾靈:「這些木材是什麼樹上來的,可香得緊!」各人嗅了幾下,都覺從段譽手指劃破的刻痕之中,透出極馥郁的花香,似桂花不是桂花,似玫瑰又不是玫瑰。段譽也:「好香!」只覺那香氣越來越濃,聞後心意舒服,精神為之一爽。

朱丹臣倏地變色,說道:「不對,這香氣只怕有毒,大家塞住鼻孔。」眾人聽他一言提醒,急忙或取手帕,或以衣袖,按住了口鼻,但這時早已將香氣吸入了不少,如是毒氣,該當頭暈目眩、心頭煩惡,然而全無不舒之感。

過了半晌,各人氣息不暢,忍不柱張口呼吸,卻仍全無異狀。各人慢慢放開了按住口鼻的手,紛紛議論,猜不透敵人的半分用意。

又過好一會,忽然間聽到一陣嗡嗡聲音。木婉清一驚,叫道:「啊喲!毒發了,我耳朵中有怪聲。」鍾靈:「我也有。」巴天石卻道:「這不是耳中怪聲,好象是有一大群蜜蜂飛來。」果然嗡嗡之聲越來越響,似有千千萬萬蜜蜂從四面八方飛來。

蜜蜂本來並不可怕,但如此巨大的聲響卻從來沒聽說過,也不知是不是蜜蜂。霎時間各人都呆住了,不知如何才好。但聽嗡嗡之聲漸響而近,就像是無數只妖魔鬼怪嘯聲大作、飛舞前來噬人一般。鍾靈抓住木婉清的手臂,王語嫣緊緊握住段譽的手。各人心中怦怦大跳,雖然早知暗中必有敵人隱伏,但萬萬料不到敵人來攻之前,竟會發出如此可怖的嘯聲。

突然間拍的一聲,一件細小的東西撞上了木屋外的板壁,跟著拍拍拍拍的響聲不絕,不知有多少東西撞將上來。木婉清和鍾靈齊聲叫道:「是蜜蜂!」巴天石搶去開窗,忽聽得屋外馬匹長聲悲嘶,狂叫亂跳。鍾靈叫道:「蜜蜂刺馬!」朱丹臣道:「我去割斷韁繩!」撕下長袍衣襟,裹在頭上,左手剛拉開板門,外面一陣風卷進,成千成萬隻蜜蜂衝進屋來。鍾靈和王語嫣齊聲尖叫。

巴天石將朱丹臣拉入屋中,膝蓋一頂,撞上了板門,但滿屋已都是蜜蜂。這些蜜蜂一進屋,便分向各人刺去,一剎那間,每個人頭上、手上、臉上,都給蜜蜂刺了七八下、十來下不等。朱丹臣張開摺扇亂撥。巴天石撕下衣襟,猛力扑打。段譽、木婉清、王語嫣、鍾靈四人也都忍痛扑打。

巴天石、朱丹臣、段譽、木婉清四人出手之際,都是運足了功力,過不多時,屋中蜜蜂只剩下了二三十隻,但說也奇怪,這些蜜蜂竟如是飛蛾撲火一般,仍是奮不顧身的向各人亂撲亂刺,又過半晌,各人才將屋內蜜蜂盡數打死。鍾靈和王語嫣都痛得眼淚汪汪。耳聽得拍拍之聲密如聚雨,不知從幾千萬頭蜜蜂在向木屋衝擊。各人都駭然變色,一時也不及理會身上疼痛,急忙撕下衣襟、衣袖,在木屋的各處空隙塞好。

六人身上、臉上都是紅一塊,腫一塊,模樣狼狽之極。段譽道:「幸好這裡有木屋可以容身,倘若是在曠野之地,這千千萬萬隻野蜂齊來叮人,那只有死給他們看了。」木婉清道:「這些野蜂是敵人驅來的,他們豈能就此罷休?難道不會打破木屋?」鍾靈驚呼一聲,道:「姊姊,你……你說他們會打破這木屋?」

木婉清尚未回答,只聽得頭頂砰的一聲巨響,一塊大石落在屋頂。屋頂椽子格格的響了幾下,幸好沒破。但格格之聲方過,兩塊大石穿破屋頂,落了下來。屋中油燈熄滅。

段譽忙將王語嫣抱在懷裡,護住她頭臉。但聽得嗡嗡之聲震耳欲聾,各人均知再行扑打也是枉然,只有將衣襟翻起,蓋住了臉孔。霎時間手上、腳上、臂上、腳上萬針攢刺,過得一會,六人一齊暈倒,人事不知。

段譽食過莽牯朱蛤,本來百毒不侵,但這蜜蜂系人飼養,尾針上除蜂毒外尚有麻藥,給幾百頭蜜蜂刺過之後,還是給迷倒了。不過他畢竟內力深厚,六人中第一個醒來。一恢復知覺,便即伸手去攬王語嫣,但手臂固然動彈不得,同時也察覺到王語嫣已不在懷中。他睜開眼來,漆黑一團。原來雙手雙腳已被牢牢縛住,眼睛也給用黑布蒙住,口中給塞了個大麻核,呼吸都甚不便,更別提說話了,只覺周身肌膚上有無數小點疼痛異常,自是給蜜蜂刺過之處,又察覺是在地下,到底身在何處,距暈去已有多少時候,卻全然不知。

正茫然無措之際,忽聽得一個女子厲聲說道:「我花了這麼多心思,要捉拿大理姓段的老狗,你怎麼捉了這隻小狗來?」段譽只覺這聲音好熟,一時卻記不起是誰。

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說道:「婢子一切遵依小姐吩咐辦事,沒出半點差池。」那女子:「哼,我瞧這中間定有古怪。那老狗從西夏南下,沿大路經西川而來,為什麼突然折而向東?咱們在途中安排的那些藥酒,卻都教這小狗吃了。」

段譽心知她所說的「老狗」,是指自己父親段正淳,所謂「小狗」,那也不必客氣,當然便是段譽區區在下了。這女子和老婦說話之聲,似是隔了一重板壁,當是在鄰室之中。

那老婦:「段王爺這次來到中原,逗留時日已經不少,中途折而向東……」那女子怒道:「你還叫他段王爺?」那老婦:「是,從前……小姐要我叫他段公子,他現在年紀大了……」那女子喝道:「不許你再說。」那老婦:「是。」那女子輕輕嘆了口氣,黯然:「他……他現下年紀大了……」聲音中不勝凄楚惆悵之情。

段譽登時大為寬心,尋思:「我道是誰?原來又是爹爹的一位舊相好。她來找爹爹的晦氣,只不過是爭風吃醋。是了,她安排下毒蜂之計,本來是想擒住爹爹的,卻教我誤打誤撞的鬧了個以子代父。既然如此,對我們也決計不會痛下毒手。但這位阿姨是誰呢?我一定聽過她說話的。」

只聽那女子又道:「咱們在各處各店、山莊中所懸字畫的缺字缺笑,你說那小狗全都填對了?我可不信,怎麼那老狗念熟的字句,小狗也都記熟在胸?當真便有這麼巧?」那老婦:「老子念熟的詩句,兒子記在心裡,也沒什麼希奇?」那女子怒道:「刀白鳳這賤婢是個蠻夷女子,她會生這樣聰明的兒子?我說什麼也不信。」

段譽聽她辱及自己母親,不禁大怒,忍不住便要出聲指斥,但口唇一動,便碰到了嘴裡的麻核,卻那裡發得出聲音?

只聽那老婦勸道:「小姐,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你何必還老是放在心上?何況對不起你的是段公子,又不是他兒子?你……你……你還是饒了這年青人吧。咱們『醉人蜂』給他吃了這麼大苦頭,也夠他受的了。」那女子尖聲道:「你說叫他饒了這姓段的小子?哼哼,我把他千刀萬剮之後,才饒了他。」

段譽心想:「爹爹得罪了你,又不是我得罪你,為什麼你這般恨我?那些蜜蜂原來叫做『醉人蜂』,不知她從何處找來這許多蜜蜂,只是追著我們叮?這女子到底是誰?她不是鍾夫人,兩人的口音全然不同。

© 本站內容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需幫助請聯繫我們。
مقاطع سكس لبناني gokkoya.com كارتون سكس www sxe vidoes com indiandesiclips.com monster sex video real sex in india porndigger.mobi ramya krishnan images indian pornvideos newcooltube.mobi tube99 hindi audio xnxx.com justfreeporn.mobi desi upskirt
ستات العين ملت bfxll.com سكس ياسمين الخطيب قصص نيك الارشيف arabic-porn.com جوهره سكس افلام سكس عواجيز fransizporno.com نيك قطار mallu sex videos dunato.mobi xha master 24 oras news update onlineteleserye.net ang probinsyano jan 27 2022
hindiliks4u pakistanixxx.org fucking in hindi سكس اغتصاب في المطبخ pornfixy.com مناظر ساخنة lungi gay sex cumshotporntrends.com eroserotica xvideo.2 porndotcom.net telugusexvideous indian office quickie lunoporn.net hardcore sex forc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