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第三章 華陽夫人 第十一集第三章 華陽夫人項少返回烏府時，已是黃昏時分。華陽夫人笑了起來，道：「項太傅勿怪清兒，自喪夫以後，清兒從不接觸年輕男子。」呂不韋向項少龍道：「少龍到此雖有一年多，但因留在咸陽的時間不長，所以未知目前情況，不過現在不宜為此分神，我已為你預備一切，三天後你立即動程赴魏，好配合我們征伐東周的大計。」小盤向十多名親衛喝道：「站在這裏，不準跟來！」徐先微笑道：「呂相客氣了！」轉向庄襄王請辭告退，對呂不韋的邀請不置一詞就溜了。項少龍心中有氣，微微一笑道：「只不知琴太傅款待的客人里，有否包括鄙人在內呢？」庄襄王果然龍顏大悅，著兩人平身回席，欣然道：「有呂相國這幾句話，寡人放心多了。」華陽夫人道：「這兩天我會使人拿點東西給太傅，太傅到楚后，請代我送給秀夫人，唉！若非身體支撐不了，我真希望能回楚一行。」小盤見項少龍默默不語，還以為項少龍怪他，忙道：「太傅不用擔心，殺了他后，我投進母后懷裡，哭著說我為她報了仇，包保沒有人懷疑，他們還以為我那麼疼愛母后呢？」這時忽有內侍到來，傅話說太后要見小盤。項少龍歉然道：「那真是多有得罪了，請琴太傅原諒則個。鄙人尚要回家準備出使外國一事，太后若沒有其他吩付，少龍告退了。」華陽夫人道：「項太傅請坐。唉！三天後就是先王忌辰，所以哀家特別多感觸，教項太傅見笑了。」項少龍點頭答應后，小盤才肯隨他離開太後宮。庄襄王嘴角泄出一絲苦笑，沒有說話，氣氛沉重了起來。呂不韋插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東方諸國均有亡秦之心，絕不可任其凶焰日張。東周雖只擁有區區河南、洛陽、谷城、平陰、偃師、鞏和、縱氏七縣之地，卻擋住了我們往東必經之路，我不亡他，他便來亡我，請大王明察。」項少龍見狀唯有陪他跪伏庄襄王前，心中暗呼厲害，呂不韋能如此鑒貌辨色，投庄襄王之所好，難怪他能保持與這秦君的良好關係了。剛下馬車，下人便報上李斯來找他，正在偏廳等候，忙趕去見他。此人眼睛閃閃有神，只是顴骨嫌過高，削弱了他鼻柱挺聳的氣勢，使人看上去有點不大舒服。年紀在三ｂ十許間，容色冷靜沉著，恰到好處地與項少龍客套兩句后，淡淡道：「聞太傅之名久矣，惜小將駐守邊防，今天才有機會見面。」轉向項少龍道：「寡人和呂相國商量過了，滅周的事，對韓桓惠王有著切膚之痛，空口白話，休想能安他的心，不如省點氣力，把目標放在其他各國處。寡人知道少龍才智過人，故此聽你權宜行事。」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暗忖若不是呂不韋的慫恿，庄襄王絕不會對東方用兵。而呂不韋之所以能把他說服，皆因東周約從諸侯，密謀滅秦。無意間，自己幫了呂不韋一個大忙了。這徐先是典型秦人的體格，高大壯碩，只比項少龍和呂不韋矮上少許，穿的雖是文臣的官服，但若換上甲胄，必是威風凜凜的猛將。項少龍楞兮兮的在下首坐了下來，自有宮娥奉上香茗，偏殿一片安寧詳逸的氣氛，外面是被白雪不住凈化著的天地。小盤發威后，若無其事扯著項少龍橫移入園林間，兩眼一紅道：「師傅！我殺了趙穆哩！不要怪責我，這是小盤最後一次喚你作師傅，以後都不敢了。」項少龍在內侍的引領下，到了秦宮內廷東面的太後宮，步進太后所在的小偏殿時，赫然瞥見除小盤外，美貌與紀嫣各擅勝場的寡婦清竟陪侍在太后華陽夫人的右側，忙跪倒參見。項少龍暗冒寒氣。兩人目光相觸。小盤低聲道：「但我真的很疼愛母后哩！」華陽夫人神情一動道：「項太傅何時動程？」項少龍正縱目欣賞殿內雕樑畫棟的美觀環境時，華陽夫人輕輕道：「今趟哀家想見太傅，主要是想看看能給跟琴清齊名的紀才女看上眼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物，現在終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了！」小盤一把扯著他衣袖道：「太傅！在你出使前，可否再來看我呢？」庄襄王忙著小盤隨內侍見華陽夫人，小盤雖不情願，亦是別無他法，悵然去了。才出殿門，走了十來步，小盤便從殿內追了出來，累得負責他安全的親衛氣喘喘地追著來。李斯猶豫片晌，終忍不住道：「在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太傅這麼看得起李斯？根本連表現的機會都從未曾有過……」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連忙謙讓。朱姬尚未有機會說話，那姿色略遜她少許，而風情卻拍馬難及的秀麗夫人微笑道：「徐將軍乃我大秦名將，與王將軍和鹿公被東方諸國稱為西秦三大虎將呢！」殿內靜得令人不想弄出任何聲響去破壞那氣氛。聽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只有那成蟜不屑地瞥了項少龍一眼后，再不看他，顯然聽慣了身邊的人說他壞話。項少龍這時才懂說話，道：「我們不要耽擱太久了，你父王、母后和相國都等著我們吃午膳呢……」項少龍正中下懷，仰面望往踞石階之上的華陽夫人，卻故意不看寡婦清和小盤。居於上首的庄襄王向席地坐在左下方的項少龍微笑道：「少龍確是情深義重之人，寡人雖想和你飲酒談心，但亦唯有耐心等候，現在精神好了點嗎？」項少龍一顆心七上八落的站了起來，茫然不知這改變了秦國命運的太後為何召見自己。只恭敬地府首垂頭，不敢無禮的與她對望。琴清這充滿古典高雅氣質的絕色美女，一直垂首不語，尤使人感到她不需任何外物，便安然自得的心境。她像一朵只應在遠處欣賞的白蓮花，些許冒瀆和不潔的妄念，亦會破壞了她的完美無瑕。琴清呆了一呆，俏臉掠過一絲不悅，避開他的目光，，垂下頭去。項少龍忍不住往她瞧去，兩人目光首次交觸，這美女淡然不讓地與他對視著。庄襄王向王后和愛妃交待兩句后，便與呂不韋和項少龍到書齋議事，這時項少龍才知道今趟入宮非是只談風月那麼簡單。項少龍說了后，華陽夫人沉思半晌道：「項太傅行程里有否包括楚國在內？」項少龍感到對方語氣冷淡，說話前掠過不屑之色，對呂不韋亦沒有恭順之狀，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也不多言。華陽夫人雙眸亮了起來，嘆道：「如此人才，確是人中之龍，莫要以為我是以貌取人，有于中乃形於外，心直者眼自正，當年我見到大王時，便知他宅心仁厚，會是愛民如子女的好君主，遠勝先王原欲策立驕狂橫蠻的子傒，遂向先王進言道：『妾幸得充後宮，可惜無子，願得子楚立以為嫡嗣，以托妾身。』先王遂與我刻玉符，約以子楚為嗣。旁人卻以為我真是只因私利，豈知我實是另有深意。」項少龍正為未來秦和_圖_書始皇的威勢暗暗驚心，聞言一呆道：「你殺了趙穆？」此時有內侍來報，說太后華陽夫人要見項少龍，三人同感愕然。呂不韋提醒道：「五國中，燕趙正在交戰，自顧不暇，可以不理。其他三國，尤其齊楚兩國。我們必須說得他們相信滅周一事，只是自保，非是外侵的前奏。而齊楚兩國中，又以楚人較易對付。少龍可向孝烈示好，若能結成聯盟，是理想。政太子年紀漸長，亦好應為他定下親事，聽說孝烈幼|女生得花容月貌，只比太子長上兩、三歲，如能定下婚約，那就更能安楚人的心了。」項少龍對他更生好感，他那種關心別人的性格，在戰國的君王里，應是絕無僅有的了。連忙告罪謝恩。旋又安慰自己，田單、李園、信陵君、韓闖、龍陽君之輩，誰不是為了己國的利益，每天都在害人利己？小盤出奇地忍著了熱淚，冷靜地道：「我在他耳旁說出了我是誰，殺他是為母報仇后，便一刀刺入了他心臟，項太傅不是說過那處中劍便必死無救嗎？哼！他死時那驚異的樣子，真是精采，娘應可死而目瞑了。」項少龍是瞪目結舌，無以為對。他當然知道呂不韋正在說謊話，以他的手段，必有方法迫得陽泉君作反叛變，只要到時褫奪了陽泉君一切權力，殺不殺他已是無關痛癢了。她右旁的琴清仍是那副冷漠肅穆，似對世上事物毫不關心的樣子，項少龍的到來，沒有惹起她半分情緒波動。項少龍雖點頭應是，心中卻叫苦連天，這豈明著去害楚國小公主嗎？而且這種睜著眼睛說謊話，目的又是去害對方，雖說自己不是純潔得從未試過害人，但以前卻都有著正確的理由和目標，例如擒拿趙穆，又或為了自保，不像現在這種主動出招的情況。在書齋分君臣尊卑坐好后，侍衛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三人在齋內。這徐先似非陽泉君和秀麗夫人的一黨，但對呂不韋顯然沒有多大好感，連帶亦鄙視自己這隻呂不韋的走狗，真是冤哉枉也了。項少龍笑拍著他的肩頭道：「我項少龍絕不會看錯人的，李兄收拾好行裝沒有？」華陽夫人溫柔慈和的聲道：「太傅請起！」眾衛果然全體立正，指頭都不敢動半個。項少龍心中暗嘆，答應了他。徐先連忙謙讓，神色間不見有何歡悅。只聽她可代華陽夫人說出邀請，可知她在太後宮的超然地位。李斯哈哈笑道：「來日方長，途中怕沒有機會嗎？」庄襄王淡淡道：「這點寡人早明白了，滅周的事，相國放手去辦吧！」兩人對望一眼后，同時大笑起來，充滿知己相得的歡悅。想到這裏，不由苦笑起來。庄襄王臉上現無奈的神色，點頭道：「說到底他終是太后的親弟，當年若非有他出力，太后亦未必會視寡人為子，說動王父策立寡人為嫡嗣，現在寡人卻要對付他，太后定會非常傷心。」項少龍和呂不韋趨前向庄襄王等施禮后，呂不韋呵呵笑道：「少龍尚未見過徐先將軍吧！」令人不安的沉默后，華陽夫人柔聲道：「太傅請抬起頭來！」項少龍醒起她原是楚國貴族，當年庄襄王初見她時，呂不韋便著他身穿楚服，以打動她的故國情懷。庄襄王由異人改名作子楚，亦為此因。忙表示會去楚國。項少龍見狀，心中已有計較，但卻不知鹿公是何許人也。呂不韋表面對他卻非常尊重，笑道：「識英雄重英雄，不若找天到本相處喝杯水酒，好讓少龍能向徐將軍請益。」李斯老臉微紅，有點尷尬地道：「收到相國的命令后，在下便立即作好了一切準備哩！」呂不韋正容道：「一念興邦，一念亡國，大王在此事上，萬勿猶豫。趁現在孝成剛身故，韓人積弱，實乃千載一時的良機，若平白錯過，實其禍無窮。」項少龍想不到他會說粗話，失笑道：「李兄何用謝我，我要倚重李兄才真呢！且多清楚六國的布置，李兄將來才更能大展抱負。」李斯低聲道：「上路后再和太傅詳談好了。」呂不韋出奇地沉默，只是含笑看著項少龍。呂不韋移出坐席，下跪叩首道：「大王放心，不韋定會小心處理此事，除非左相國真的謀反，否則不會先動干戈，說不定能把太后瞞過，不擾她寧和的心境。」一番客氣，坐好后李斯感激地道：「今趟李斯能追附太傅驥尾，出使六國，全賴太傅提攜，李斯也不知該怎樣才可謝過太傅的恩德。唉！相國府的生活差點把我悶出鳥來。」小盤離開邯鄲時不過三十歲，現在應是十四歲吧！不但有膽殺人，還清清醒醒地知道怎樣才可置人死地，雖說是對付殺母仇人，但他那種冷狠，和事後漫不經意描述經過的神態，確是教人心寒。呂不韋皺眉道：「大王是否想到陽泉君哩？」項少龍知他為了避呂不韋的耳目，故不勉強。把他送往大門，順口問道：「李兄對目前咸陽的形勢清楚嗎？」庄襄王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見狀歉然道：「寡人知道少龍英雄了得，非不得已，不愛施陰謀詭術，只恨在這非常時勢，你不坑人，人就來坑你，唉！有很多事寡人都不想做，可是卻仍不可不為之。」言罷長長嘆了一口氣。到此刻項少龍仍弄不清楚華陽夫人為何召他來見。忍不住往小盤望去，後者正瞪著他，見他望來，微一搖頭，像是教他不用擔心的表情。項少龍向這將來輔助秦始皇得天下的大功臣道：「相請不如偶遇，李兄不若留下吃餐便飯才走吧！」項少龍聽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華陽夫人是這麼饒有識見的女中豪傑，而她亦選對了人。唯一問題是忽略了呂不韋這對統一天下有利，卻對秦廷不利的人物的存在。這時小盤扯著小賁來向這太傅請安，後者叩了頭后，歡喜地道：「爹對項太傅讚不絕口，不知項太傅可否在教政太子劍術時，准王賁在旁觀看。」庄襄王眼中射出回憶的神情，輕嘆道：「寡人長期在趙作人質，命途坎坷，不過亦讓寡人體會到民間疾苦，現在當了國君，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必須體察民情，為政寬和。唉！寡人本不願登位未久，便施征伐，不過呂相國說對，你若不犯人，人便來犯你。在這眾國爭霸的時代，唯一生存之道，就是以武止武。唉！」看著他消失大門外的背影，項少龍湧起了股荒謬無論的感覺，李斯目前那懷才不遇的落魄樣子，誰猜得到他日後會是強秦的宰相呢？項少龍暗對這不畏權勢的硬漢留上了心。華陽夫人年在四十五、六間，華服襯托下更見容貴雍容，雖是美人遲暮，脂粉亦蓋不了眼角的皺紋，但仍可使人毫無困難地聯想當年受盡庄襄王之父安國君愛寵時，那千嬌百媚的風韻。項少龍答應后，告辭離去，再沒有瞧琴清半眼。一直沒有作聲的琴清以她那比出谷黃鶯更好聽的聲音發言道：「紀小姐來此十多天了，琴清仍無緣一見，項太傅可否安排一下呢？太后亦希望可與紀小姐會面。聽說鄒衍先生學究天人，若他也能抽空一行，琴清必竭誠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