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第二章 無可奈何 第十一集第二章 無可奈何此時庄襄王見到他們，欣然召他兩人過去。小王賁收劍急退，跪倒地上，嚷道：「政太子恕小賁魯莽。」沉吟半晌后道：「我決定了親自出征東周，以蒙驁為副將，少龍抵達韓境時，東周應已雲散煙消，正式結束了周室的統治。由這刻開始，就是群雄爭霸的局面了。」項少龍心中懍然，在某一角度上看，這些來自呂不韋的心腹家將，亦成了監視他的眼線。心中一動道：「呂相可否在隨從名單上，加上李斯先生呢？」庄襄王那種重義崇情的性格，遇上呂不韋這心懷叵測的這野心家，不被他控制擺布，是沒有可能的。他仍不明白王宮內的情況，例如為何王賁竟能有此陪小盤練武的殊榮，不過此事應出自呂不韋的主意，是他籠絡王翦這新一代名將的手段。「噗！」的一聲，小盤的木劍被小王賁掃得盪了開去，空門大露。回席坐好后，果然呂不韋道：「這兩個小子十三歲便隨蒙將軍出征行軍，不過蒙將軍仍嫌他們只懂舞劍弄槍，見識不廣，更不通兵略，所以希望把他們付託少龍管教。」紀嫣然見他心情轉佳，趁機道：「隨嫣然來的族人，全是鑄劍造弓的好手，少龍可作出安排，讓他們繼續在這方面大事發展嗎？」呂不韋沉默起來，兩人各有所思。項少龍心中暗嘆，呂不韋這種不斷招攬外人的做法，怎會不招秦人之忌，若沒有庄襄王的支持，只怕他一天都耽不下去。項少龍打心底佩服起他來。項少龍苦笑道：「相國放心好了！」鄒衍笑道：「還是第一次主動喚我作乾爹，會否有點不慣呢？」美女總是最受歡迎的，何況是紀嫣然這種才藝均名懾眾生的絕代佳人，方步入廳堂，便成了呂不韋等大獻殷勤的對象，高踞上座。小盤見到項少龍，哪還有興趣打下去，竟懂得先上前扶起小賁，在他耳邊親熱地細語，只不知在說什麼。項少龍知他學究天人，眼力之高當世不作第二人想，語出必有因，沉吟了片晌，嘆道：「我也很矛盾……噢！下雪了。」蒙驁蒙恬立時走了出來，在項少龍席前叩頭拜謝，累得少忙離席而起，扶著兩人，心中隱隱感到事情非是如此簡單。呂不韋雙目閃著銳利的精芒，思索著道：「此行除了在上趟有面具掩護相貌的人外，必須全數換過新人，否則只要有一個人被辨認出來，就會給聯想到你乃董馬痴，徒使事情更為複雜。幸好人手方面不成問題，我會由家將里撥一批忠貞不二和劍法超凡的高手作你親隨，配以一隊千人的精銳騎兵，足可應付旅途的兇險。肖月潭亦會同行為你打點。」項少龍振起頹唐和失落了近半個月的意志，領頭往隱龍別院馳去。項少龍衷心贊道：「蒙將軍兩位公子英武過人，將來必繼將軍之後，成為一代名將，少龍敢以項上人頭包保必是如此。」雪愈下愈大了。蒙驁這兩個兒子蒙武、蒙恬，年紀比荊俊小了點，均生得虎背熊腰，英偉不凡。與紀嫣然對席而坐的呂不韋笑道：「少龍看這兩個小子還可以嗎？」這時田氏姊妹來為他斟酒。項少龍忽又想起婷芳氏，幸好陶方恰於此時打斷了他的思路，道：「老爺吩咐，待少龍你精神好點時，便回咸陽城，大王和呂相都想見你呢。」呂不韋正要說話，忽有一家將匆匆進來，到呂不韋耳邊說了幾句話，引得人人側目。項少龍先把紀嫣然的提議告訴了陶方，讓他負責處理，問起荊俊時，滕翼笑道：「這小子最愛和相國府的人廝混，呂相府現在成了天下奇人異士的樂園，每天都有慕名往投，人數已過了四千，這情況還會持續下去呢。」項少龍暗嘆一聲，眼前若對呂不韋不利，就等若對他不利，暫時來說他和烏家的命運，已和呂不韋掛了勾，若有禍事，必受株連。假若陽泉君能成功改立成蟜，連朱姬和小盤都要沒命，唯有點頭答應。且再加思量，六國的統治階層中誰不是自私自利，損人利己之輩，與他們講仁義，只是自討虧吃吧了。紀嫣然大喜道謝，又撒嬌的道：「少龍你也是高明的巧匠，想到什麼利器，即管交給他們去製造好了。要不要和清叔談談，他家世代都是我國最出色的匠人哩！」在兩座王宮的建築物間，一個小廣場上，雨雪飄飛下，小盤正與另一名年紀相若的小孩以木劍對拼著。蒙驁大喜向兒子喝道：「你們兩個還不拜ｈ謝太傅！」首先就是令人意想不到，由於有風雪掩護，可能兵臨城下東周君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次晨呂不韋召了他到相國府去，在書內接見他，劈頭便道：「待會少龍和我到宮內見大王。唉！我為你推搪了十多天，差點給姬后怨死了。」接著正容道：「姬后雖對你頗有感，但記著千萬不要沾上她半根手指，否則連我都護你不住。」項少龍眉頭大皺道：「那要用一種特別的東西配合才行，不過仍可做到，屆時由我來辦吧！」鄒衍又油然道：「呂不韋數次出言央我主持他《呂氏春秋》的編撰，都被老夫以堂皇的借口拒絕了，少龍知道是什麼原因嗎？」項少龍想起蒙恬乃繼王翦王賁父子后的秦室名將，更是特別留神。晚膳時，別院的主廳內自這十多天來首次聽到歡笑的聲音。比之項少龍大半年前離秦赴趙時，呂不韋在秦宮的地位又大大提高了。呂不韋聽得不住動容，失聲道：「趙孝成王病死了！」窗外黑夜裡雪花紛飛，說不盡的溫柔飄逸。鄒衍站了起來，走到窗漏前，負手欣賞著遲來的初雪，有若神仙中人。項少龍來到他旁時，鄒衍雅興大發，提議到園內的小亭賞雪。頓了頓續道：「孝成一死，趙國權力落入韓晶和郭開手內，政局不穩，我要重新部署策略，好把握這個機會。陽泉君授首之日，就是我大秦開展霸業之時，所以少龍定要在這之前為我穩住六國，若因滅周而惹得六國聯手，對我便大大不利了。」透過車窗，咸陽變成了個純白色的美麗世界，雪花仍是永無休止地下著。一個時辰后，當紀嫣然回來時，清叔正聽得目定口呆，問道：「那怎樣把這種叫『鉻』的東西加工到劍身上去呢？」一時廳內靜至極點。蒙驁誠懇地道：「本將閱人千萬，從未遇過像太傅般超凡人物，若不見棄，太傅今次出使六國，就讓小兒們作個隨從吧。」項少龍知道推辭不得，笑道：「蒙將軍厚愛，少龍敢不從命？」心中同時想到呂不韋正全力培養人才，顯然非只是想當個相國那麼簡單。當晚眾人回到烏府後，隨他們回來的鄒衍找了項少龍去說話。眾人轟然叫好，荊俊與他們混慣了，叫喊得更是厲害。項少龍看他神情，真想告訴他小盤並非他兒子，好看他會有什麼反應。兩人迎著雪絮，到了小亭處，並肩而立。呂不韋到了秦宮，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內般，直入內廷。到了內外廷間的御花園才下車，不用通傳領路，在十多名身形彪悍的親衛簇擁下，大搖大擺朝後宮走去。少龍知道智者正以旁敲側擊的方法點醒自己，謙虛道：「乾爹請說。」項少龍心中一動，想起以前曾上過有關武器火藥製造的基本課程，雖然大部份都忘記了，但仍依稀有點印象，要造把槍出來雖然不可能，但只要把意念說出，例如合成金屬一類的意念，說不定可造出比幹將、莫邪更厲的劍刃，欣然道：「你今晚找清叔來見我，讓我和他好好談談。」項少龍苦笑應了，膳罷，各人散去。項少龍回到內宅，紀嫣然正和那清叔閑聊，介紹兩人進一步認識后，故意離開，只留下兩人詳談。項少龍探手摟著田貞的蠻腰，問道：「慣不慣這裏的環境？」呂不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遲疑片刻才道：「既然少龍有此提議，便如你所請吧！好了！現在我們入宮見大王吧！」紀嫣然訝然道：「少龍你真教人吃驚，我從未見過清叔這副模樣的。」第一次下雪總是教人歡喜，況且天氣仍不太冷，有些小孩跑到街上來玩雪嬉戲，轉入咸陽宮的大道時，更看到有群年輕的女子擲雪球為樂，什麼三步不出閨門的情況，在這時代完全派不上用場。可是漢代崇儒以後，女性才被自私的男人進一步壓制她們的自由。而在戰國時，若論開放程度，又要數這剛擺脫了蠻夷身份的秦國最厲害。項少龍雖曾聽李斯說過有關這給小盤參考的古代百科全書的內容，但只是水過鴨背，怎都記不牢，順口問道：「他那一套究竟行不行得通呢？」酒過三巡后，蒙驁忽命兩個兒子出來以真劍對打助興，只見龍騰虎躍，劍氣生寒，在爆竹般連串金鐵交鳴的清音中走了數十回合之後，才分了開來，仗劍向席上各人施禮，面不紅、氣不喘的返到父親的一席。鄒衍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這七、八天呂不韋終日扯著老夫，詢問有關氣運之說，又希望老夫為他先父尋福地遷葬遺骸，此人野心極大，少龍小心點少好。」表面雖看不出什麼來，但從他略有遲疑的態度看，呂不韋其實是心中不喜。項少龍心想幸好小弟只是遷就著來說，否則恐怕要把這巧匠嚇暈了過去哩。接著的五天，項少龍拋開一切終日和妻婢遊山玩水，極盡賞心樂事，到離開牧場時，雖仍有惆悵之情，但精神已大是不同了。項少龍低聲道：「乾爹果是高瞻遠矚，若我所料不差，呂不韋將來必出亂子，不得好死。」鄒衍不屑道：「什麼『德治仁政』為主、『刑賞』為輔，還不是孔丘那不實際的一套。那是倒退，而非進步。只有進步，才可脫穎而出。秦國自商鞅以來，崇尚法治戰功，與呂不韋這一套可說是南轅不轍，將來定會出問題，少龍小心了。」在寧靜的偏廳里，閑話兩句后，鄒衍道：「呂不韋現在對少龍倚重之極，少龍有何打算？」在旁觀戰的除了庄襄王和朱姬外，還有秀麗夫人和王子成蟜，此外就是十多名內侍宮娥、兩個看似是劍術教練的武士、和一位貌相堂堂的文臣。四周還滿布禁衛，氣氛莊嚴肅穆。項少龍看到庄襄王的歡喜神情，心生感觸，好人是否永遠要吃虧呢？庄襄王全心全意厚待這把他扶作一國之主的大恩人，有否想過是正在養虎為患？不過此時不暇多想，收拾心情，朝庄襄王走去。至於原因是他不喜歡李斯，還是不喜歡他項少龍自有主張，就很難肯定了。返抵咸陽的第二天晚上，呂不韋在相府設宴款待他們，烏應元、滕翼、荊俊和紀嫣然均有出席。陪客則有蒙驁和他兩個兒子，圖先、肖月潭和正在那裡作客的鄒衍。庄襄王等未看到兩人時，呂不韋低聲對項少龍道：「陪太子練劍的就是王翦的兒子王賁，宮內同年紀的孩子里，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呂不韋臉上現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道：「太子又在練劍了。」那邊侍候陶方的春盈笑道：「貞貞剛學曉騎馬，不知玩得多麼開心哩！」項少龍忽然想到呂不韋於此時出兵，實在大有深意。其次轉眼隆冬，行旅絕跡，等若隔斷了消息，到六國知道此事時，已是事過情遷。就算早一步風聞消息，亦唯有望雪興嘆，難施援手。鄒衍身子劇震，往他望來，沉聲道：「原來少龍早看出了此點，老夫是白擔心了。」項少龍暗嘆一聲，正是因為知道未來的發展，才使自己享受不到眼前的富貴榮華，命運還是不知道的好。只由這策略去看，呂不韋這人是既大胆又好行險，將來反目成仇后，必須留神他這種性格，否則必吃大虧。風雪原為軍事行動的大忌，但對付東周這等弱小的國家，卻有兩大好處。歸途上，項少龍有著精神煥發的感覺。項少龍也不知應高興還是心寒，這未成人的小秦始皇，這時已懂得收買人心了。呂不點頭道：「我也相信你把持得住，只因於關心，才忍不住提上一句吧！」田貞含羞點頭道：「這裏既安靜又美麗，各位夫人又很疼愛小婢，很好……貞貞真的很好。」迴廊盡處，豁然開朗。不用說呂不韋對鄒衍的千言萬語，不外是想知道自己是否真命天子，而鄒衍看出他只是條假龍，所以才有此警告，怕自己日後給他牽連了。紀嫣然笑靨如花嚷道：「少龍啊！你對人家這麼好，嫣然愛煞你了。」迴廊前方隱約傳來木劍交擊的聲音。項少龍心中一動，仔細打量這未來的無敵猛將，果是生得非常粗壯，樣貌精靈，有點和王翦相肖。行動進退間極有分寸，處處留有餘地，若是三歲真可定八十，則這十二、三歲許的孩子這時便有大將之風了。項少龍記起她和族人均來自滅亡的越國，在這時代里，越國的鑄造術天下稱冠，名劍如越女、幹將、莫邪等均出自越人之手，埋沒了人才實在可惜，點頭道：「這個包我身上，回去后立即向岳丈提出。牧場這麼大，開礦都行，應該沒有問題的。」滕翼、烏卓、烏果和陶方四人亦出席。蒙武蒙恬兩人叩頭后，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死者已矣，每個仍生存著的人都須堅強地活下去，應付生命中層出不窮的挑戰。終有一天他也會在這個古戰國的時代死去，沒有人知道他是來自二千多年後的人類。項少龍尷尬一笑時，鄒衍續道：「呂不韋絕非肯聽人說話的人，他雖看似禮賢下士，事實上所有人都只是他的工具，好去完成心中的美夢。以《呂氏春秋》為例，他只是希望反映出個人的想法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