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第五章 縱論形勢 第十一集第五章 縱論形勢此時帳外忽傳來兵刃交擊的聲音和喝采聲，大奇下，三人揭帳而出。滕翼笑道：「李兄乃飽學之士，不若由你點醒我們這兩個粗人好了！」項滕均想不這十七歲許的小子如此了得，不由齊聲叫好。如此看來，即使呂不韋之下，亦可大致分作兩個系統，一個是以圖先和肖月潭為首的家將派系，另一則是包括了呂雄在內的呂不韋本族之人，為了權力而致互相傾扎。肖月澤嘆了一口氣，道：「這個真是非常難說，基本沒有什麼問題，此行若出了事，誰都不能免罪。」頓了頓續道：「少龍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坦白說出來，今趟在出使人選上，曾經發生過很大的爭拗，我和圖爺均力主由你出使，呂雄他們的呂氏一族，卻主張應由呂夫人的親弟弟諸萌擔當，只是相爺權衡輕重后，終採納了我們的意見，但已鬧得很不愉快了。」滕翼笑道：「冷嗎？」轉身入帳。項少龍嘆道：「李兄確是識見高明，項某人有茅塞頓開的感覺，便讓我們改道往齊，再到楚國，好完成大王交下的使命。」三人再談了一會有關齊國的事，才回到營地去。滕翼道：「韓人積弱，燕人則北臨匈奴，後方夾于齊楚之間，現在雖繼四公子后出了個太子丹，仍是難有作為。剩下只有魏齊兩國，前者有信陵君，後者有田單，均是不世出的人才，李兄又有什麼看法？」滕翼點頭同意道：「李兄說得好，楚人是驕橫自恃，不事實務，歷代君王，均不恤其政，令群臣相妒爭功、或諂諛用事，致百姓心離，城池不修。」滕翼插入道：「呂雄這人靠得住嗎？」紀嫣然倏地把對手的重矛橫拖開去，待蒙恬一失勢時，她便退了開去，矛收背後，嬌笑道：「假以時日，恐怕嫣然不是小恬的對手哩！」由昨夜開始，停了五天的雨雪又開始由天上飄下來，人人都披上毛裘斗篷，紀嫣然三女在雪白的毛裘里，更像粉妝玉琢的美麗洋娃娃。李斯微笑道：「兩位大哥均是識見高明的人，對六國興衰竟有什麼看法呢？」河水曲折東流處，山嶺起伏，風光怡人。滕翼指著掛滿樹上的冰雪道：「太陽高陞時，枝梢滿掛的雪會如花片飄落，那將是難得見到的奇景。」項少龍這時才知道自己成了圖先一派爭取的人，更是啼笑皆非。肖月潭壓低聲音道：「少龍你為何忽然改變行程呢？是否怕陽泉君勾通了韓人，在路上伏擊我們？」到了黃昏時分，他們在洛水和一片紅松林間的高地臨河結營，準備明早渡河。趁諸女去打點營帳，項少龍和滕翼兩位好兄弟，沿江漫步。足音響起，呂雄面有得色地領著一面忿然之色的屈斗祁，往他們走來。呂雄無奈下，唯有隨他去了。剩下肖月潭一人在拈鬚微笑。李斯傲然一笑道：「強極也只是兩隻負傷的井蛙吧！」兩人來到三人身前，正要說話，項少龍先發制人，微笑道：「這些日來，尚未有機會和屈偏將說話，請！」項少龍暗忖不揀我可最好了，但現在米已成炊，上了虎背，怨恨只是白費精神，陪著他嘆了一口氣，苦笑起來。項少龍想起他曾在齊國拜于荀子門下，心中一動道：「願聞其詳！」項滕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均覺這落泊文士忽然間像變了另一個人般，有種睥睨天下的氣概，忙跟在兩旁。在呂不韋統領大軍，出征東周的前三天，以項少龍為首這使節團，在一千名精秦兵護翼下，離開咸陽，東渡黃河，踏上征途。李斯停下來，望著下方奔流的河水，雙目閃動著智慧的光芒，跌進了回憶里悠然道：「三年前某個黃昏，我在楚魏交界看到一個奇景，就在一口枯乾了的井內，有群青蛙不知如何竟惡鬥起來，其中有幾隻特別粗壯的，一直戰無不勝，到弱者盡喪后，它們終彼此于交手，由於早負傷累累，最後的勝利者亦因失血過多而亡。於是恍然大悟，明白六國就像那群井內之蛙，受井所限，又纏鬥不休，結果盡敗俱死，這才動心到秦國一碰運氣，當時我心中想到的是：只有秦國這隻在井外觀戰的青蛙，才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項少龍立即把肖月潭和呂雄兩人召到主帳，說出了改道往齊事，卻故意不解釋理由。滕翼訝道：「我出身山野，知道此樹並不出奇，想不到李兄亦如此在行。」項少龍倒沒有想及這方面的問題，亦知若隱瞞剛才和李斯密話，這位老朋友定會大感不舒服，乘機道：「這隻是原因之一，剛才我找到李先生，問了他有關齊國的形勢后，發覺齊人最易說話，這才改變主意，決定先往齊國。」肖月潭看著他離開，雙目現出不屑之色，冷哼一聲。呂雄反應卻更奇怪，反堆起恭順之色，點頭道：「小將有點糊塗了，這就去找屈斗祁商量，等有了初步行軍部署，再來向太傅和肖先生報告。」言罷出帳去了。三人交換個眼色，都知呂雄從中弄鬼，煽動了屈斗祁來作出頭的醜人。蒙恬見項少龍在旁觀戰，精神大振，一連三矛，使得矯若游龍，挽回了少許頹勢。主營外的空地處，一身戎裝的紀嫣然，正與蒙恬互持長矛對打練習，好不激烈。烏廷芳、趙倩、蒙武、荊俊和一眾親衛，則在旁吶喊助威，熱鬧非常。紀嫣然雖佔盡上風，可是蒙恬仍苦苦支撐，似模似樣。肖月潭欣然道：「原來如此，少龍真懂用人，李斯這人見多識廣，對天下形勢更是瞭若指掌，只可惜不為相爺所喜，未得重用。」又微笑道：「現在我才明白少龍為何要指定李先生隨行哩！」項滕均感愕然，想不到肖月潭對呂雄如此不留情面。屈斗祁微一錯愕，跟了入去。轉向項少龍道：「太傅今趟出使諸國，目的在於化解他們合縱之勢，若從齊國先入手，必能事半功倍，只要齊人龜縮不出，楚人哪敢輕動干戈，齊楚既然袖手，趙人又與燕國纏戰不休，魏國還有可為嗎？」當然還有蒙驁的兩位小公子蒙武蒙恬，人年紀還少，對項少龍又非常崇拜，滕翼等都很疼愛他們。這天將入韓境，抵達洛水西岸。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均知李斯不會只來找他們閑聊的。她們因可以陪著上路，都心情開朗，不住指點著沿途的美景談笑著，春盈等四婢追隨身後。他們雖急於要上趙雅和趙致會合，但事關重大，把私事暫放一旁，亦應沒有什麼大礙。但這麼一個轉變和圖書，各方面都必須重作一番的部署才行。李斯一直沒有展露才華的機會，這時說起了興頭，口若懸河道：「六國里最有條件成就霸業的，本是楚人。楚國地處南方，土地肥沃，自惠王滅陳、蔡、杞、莒諸國后，幅員廣闊，但正因資源豐富，生活優悠，民風漸趨靡爛，雖有富大之名，其實虛有其表，兵員雖眾，卻疏於訓練，不耐堅戰。」李斯笑道：「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我自幼愛好四處遊學、尋朋訪友，問得多自然知得多，滕兄見笑了。」項滕兩人無不點頭，這比喻生動地指出了秦國為何可後來居上，凌駕於他國的原因，正因她僻處西陲，未受過戰火直接摧殘。不知是否過於敏感，項少龍隱隱感有點不大妥當，一時卻說不上來，沉吟不語。項少龍想起李園和春申君，不由嘆了一口氣。這番話合情合理，項少龍倉卒決定改變行程，一時間哪想得這麼周詳，聞言不禁大感頭痛，難以決定。比之上趟到趙國去，人數雖增多了，但項滕等反覺實力大不如前。呂雄剛才提起的屈斗祁，是領軍的另一偏將，本身雖是秦人，卻是蒙驁的心腹手下，名雖為呂雄的副手，但在軍中的資歷威望，均非呂雄這被破格提的人能望其項背。李斯完全不知自己成了主角，昂然仰首，深深吁出一口長郁心內的豪情壯氣，道：「齊人最好空言闊論，嘿！說真的，在下也曾沾染了點這種習氣。別的不說，只是稷下學士，便多達千人，要他們論政治，遊藝講學，天下無人能及，但若要出師征戰，則誰都沒有興趣和本領。田單雖因勢而起，挽國家于將亡之際，可是事過境遷，那些只愛作空言者，誰都提不起爭霸的勁頭。」負責領軍的是一名叫呂雄的偏將，屬呂不韋一族，表面上雖對項少龍畢恭畢敬，但眼神閃爍，項少龍對他的印象並不太好。既要共乘一舟，唯有虛與委蛇了。現在趙齊交惡，他若如此明著去攏絡齊國，置趙人不理，說不定晶王后把心一橫，派李牧來對付他們，那就糟透了。李斯謙讓兩句后道：「兩位大哥請勿笑我，我這人最愛胡思亂想，但有一事卻想極也不通，就是現今齊、楚、燕、趙、魏、韓六國，除韓國一直落於人後外，其他諸國，均曾有盛極一時的國勢，兼且人才輩出，為何總不能一統天下呢？」蒙恬連忙施禮謙讓，令人大生好感。儘管天氣嚴寒，但長流不休的水卻沒有結冰，天寒水暖，水氣由河面升起，凝結在河畔的樹枝上，成為銀白晶瑩的掛飾，蔚為奇觀。肖月潭沉吟道：「既是如此，我立即派人先往齊國遞交文牒，知會此事，但趙國有別於韓，我們應否先打個招呼，好借道而行，但過門不入，徒招趙人之忌。」李斯背負雙手，往上游繼續走去。肖月潭誠懇地道：「我和圖爺都知少龍淡薄功名利祿，可是現在我們和以諸萌為首的呂家親族勢成水火，少龍至緊要為我們爭這一口氣。」呂雄派出了數百人伐木造筏，砍樹叱喝之聲，不時在樹林間響起來。項滕兩人恍然大悟，至此才明白李斯說了這麼一番話的真正目的，就是指出此行的第一個目標，非是魏國而齊人。美景當前，兩人都不想說話。踏足之處，腳下鬆軟的白雪咯咯作響，頭上則雪花飄舞，林海雪原，教人濾俗忘憂。不覺下，走出了營地外河水上游處。項滕兩人心中奇怪，李斯來找他們，難道就是要發表這些高見嗎？肖月潭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我也不明白以呂爺的精明，為何要揀此人來負責領軍，這等只知諛媚弄巧之輩，德能均不足服眾，當年我和圖爺為呂爺奔走之時，他們這群呂氏族人都不知廁身於哪裡，現在呂爺榮登相國之位，他們卻爭著來巴結邀功，相爺偏又重用他們。」李斯續道：「若只以兵論，六國中最有希望的實是趙人，國土達二千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乘、騎以萬計，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到趙武靈王出，不拘成法，敢於革新，胡服騎射，天下無人能敵，可是此後卻欠明君，空有廉頗李牧，仍有長平之失，一蹶不振，最是令人惋惜。就若井內之蛙，無論如何強大，只要有一個傷口流血不止，即成致命之傷。」呂不韋方面除李斯和肖月潭外，還有和圖書精挑出來的三百名家將，這批人直接聽命于肖月潭，幸好這渾身法寶的人與項少龍到此刻仍是關係極佳，故不會出現指揮不靈的情況。李斯兩手縮入綿袍袖內，張口吐出兩團白氣，來到項少龍側，看著漫天飛雪裡銀白一片的天地，回首望向紅松林，道：「這些紅樹加工后極耐腐蝕，乃建築和傢具的上等材料，又含有豐松脂，可作燃燈之用。」呂雄想入帳時，卻給滕翼攔著，客氣地道：「呂將軍對改道之事，必已胸有成竹，太傅有命，著本人與將軍商量，不若到本人帳內談談吧！」鬥爭確是無處能免。只是這小小一個千許人的使節團，情況已非常複雜。一路上李斯都混在肖月潭的呂府兵將里，以免給肖月潭等看破了他和項少龍的特殊關係。肖月潭卻是站在他的一方，道：「將軍怕是誤會了相爺的意思了，相爺曾吩咐肖某，離開咸陽后，一切由太傅權宜行事，太傅改道赴齊，其中必有深意，呂將軍還是研究一下，看看如何作妥善安排好了。」項少龍忍不住道：「肖兄似乎不大滿意此人哩！」項滕兩人同時一呆，這道理看似簡單，打不過人自然難以稱霸，但真要作出一個答案，卻是不知從何說起。李斯欣然點頭，三人沿河而上。項少龍這才明白他們間的關係。呂雄面色微變，道：「呂相曾明令指示，此行先到之處，乃魏京大樑，行程早安排妥當，太傅這麼說改就改，怕會影響策略和軍心，而且前途兇險難測，太傅可否打消這念頭呢？」項少龍聽他言談高雅，見多識廣，心中佩服，暗忖難怪他能助小盤統一天下，輕拍了他肩頭道：「讓我們再隨意逛逛！」項少龍見李斯如若不聞，暗自沉吟，知他有話要說，誠懇道：「都是自家兄弟了，李兄有什麼話，放心說出來吧！」足響傳來，兩人轉頭望去，皚皚白雪中，李斯來了。除了紀嫣然、烏廷芳、趙倩和滕翼、荊俊等外人，嫡系的烏家子弟只有十二人，但這些人無不身手高強，人數雖少，實力卻不可小覷。頓了頓淡然自若道：「信陵君傷在受魏王所忌，有力難施；田單則傷于齊人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