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兩下螢幕可以啟動自動閱讀模式
雪山飛狐 雪山飛狐五(2)

平阿四道:「不錯,闖王沒有死。只不過當時清兵重重圍困,實是難以脫身。苗范田三名衛士衝下山去求救,援兵遲遲不至,敵軍卻愈破愈近。眼見手下將士死的死,傷的傷,再也抵擋不住,闖王心灰意懶,舉起軍刀要待橫刀自刎,卻被那號稱飛天狐狸的姓胡衛士攔住。」

「姓胡的衛士情急之下,生了一計,從陣亡將士之中撿了一個和闖王身材大小相仿的屍首,換上闖王的黃袍箭衣,將闖王的金印掛在屍首頸中。他再舉刀將屍首面貌砍得稀爛,叫人難以辨認,親自馱了,到清兵營中投降,說已將闖王殺死,特來請功領賞。這是一件何等大功,敵將呈報上去,自會陞官封爵,莫說絲毫沒疑心是假,即令有什麽懷疑,也要極力蒙蔽掩飾,以便領功陞官。假闖王一死,敵軍即日解了九宮山之圍。真闖王早已易容改裝,扮成平民,輕輕易易的脫險下山。唉,闖王是脫卻了危難,這位飛天狐狸可就大難臨頭了。」

「那飛天狐狸行這計策,用心實在是苦到了極處。江湖上英雄好漢,為了『俠義』二字,替好朋友兩脅插刀原非難事,可是他為了相救闖王,不但要委屈萬分的投降敵人,還得干冒一個賣主求榮的惡名。想那飛天狐狸本來名震天下,武林人物一提到他的名頭,無不翹起大拇指贊一聲:『好漢子!』現下要他自污一世英名,那可比慷慨就義難上萬倍。」

「他投降吳三桂後,在這漢奸手下做官。他智勇雙全、精明能幹,極得吳三桂信任。他想闖王大順國的天下,應生生斷送在吳三桂手裡,此仇不報,非丈夫也。他若要刺死吳三桂,原只一舉手之勞,可是飛天狐狸智謀深沈,豈肯如此輕易了事?數年之間,他不露痕迹的連使巧計,安排下許多事端,一面使滿清皇帝對吳三桂大起疑心,另一面使吳三桂心不自安,到頭來不得不舉兵謀反。他將吳三桂在雲南招兵買馬、跋扈自大的種種事迹,暗中稟報清廷,而清廷各種猜忌防範的手段,他又刺探了去告知吳三桂。」

「如此不出數年,吳三桂勢在必反。那時天下大亂,滿清大傷元氣,自是闖王復國的良機。即令吳三桂的反叛迅即敉平,闖王復國不成,但吳三桂也非滅族不可,這比刺死他一個人自是好得多了。」

「當那姓胡、姓范、姓田三個結義兄弟到昆明去行刺吳三桂之時,飛天狐狸的計謀正已漸漸有了成效,因此他在危急之中出來攔阻,免得那三人壞了大事。」

「那年三月十五,他與三個義弟會飲滇池,正要將闖王未死、吳三桂將反的種種事迹直說出來,那知三個義弟忌憚他武功了得,不敢與他多談,乘他一個措手不及便將他殺死。飛天狐狸臨死之際,流淚說道:『可惜我大事不成。』就是指的此事。他又道:『元帥爺是在石門夾……』原來闖王室在石門縣夾山普慈寺出家,法名叫做奉天玉和尚。闖王一直活到康熙甲辰年二月,到七十歲的高齡方才逝世。闖王起事之時,稱為『奉天倡義大元帥』,他的法名實是『奉天王』,為了隱諱,才在『王』字中加了一點,成為『玉』字。」

眾人聽苗若蘭先前所述故事,只道飛天狐狸奸惡無比,那之中間另有如此重大的秘密,只是過於怪異,一時實在難以置信。

平阿四見眾人將信將疑,苗若蘭臉上也有詫異之色,接著道:「苗姑娘,你先前說道,飛天狐狸的兒子三月十五那天找到三位結義叔叔家裡,跟他們在密室中說了一陣子話,那三人就出來當眾自刎。你道在那密室之中,四人說了些什麽話?」苗若蘭道:「莫非那兒子將飛天狐狸的苦心跟三位叔叔說了?」

平阿四道:「是啊,這三人若不是自恨殺錯了義兄,怎能當眾自刎?可是那時闖王尚在人世,這機密萬萬泄露不得。只可惜這三人雖然心存忠義,性子卻過於魯莽,殺義兄已是錯了,當眾自殺卻又快了一步,事先又沒囑咐眾子弟不得找那姓胡的兒子報仇,當時定是悲痛悔恨已極,再也想不到其餘,以致一錯再錯。胡苗范田四家,從此世世代代,結下深愁大怨。」


「那兒子與三位叔叔在密室中言明,這秘密必須等到一百年之後的乙丑年方能公之於世。那時闖王壽命再長,也必已經逝世。若是泄露早了,清廷定然大舉搜捕,自會危及闖王性命。胡家世代知道這秘密,苗范田三家卻不知曉。待傳到胡一刀大爺手裡,百年之期已過,於是他命那跌打醫生閻基去對金面佛說知此事。」

「那第二件事,說的是金面佛之父與田相公之父的死因。在苗胡二位拚鬥的十餘年前,這姓苗姓田的兩位上輩同赴關外,從此影蹤全無。」

「這兩人武藝高強,名震江湖,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害死他們的定是大有來頭之人。胡大爺向在關外,胡家與苗田兩家又是世仇,任誰想來,都必是他下的毒手。金面佛與田相公分別查訪了十餘年,查不出半點端倪,連胡大爺也始終見不到一面。金面佛無法可施,這才大肆宣揚他『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七字外號,好激胡大爺進關。胡大爺知道他的用意,卻不理會,一面也在到處尋訪苗田兩位前輩,心想只有訪到這兩人的下落,方能與金面佛相見,洗刷自己的冤枉。」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訪查數年,終於得知二人確息。胡夫人這時已懷了孕,她是江南人,臨到生育之時,忽然思鄉之情很切。胡大爺體貼夫人,便陪了她南下。行到唐官屯,他先與范田二人動上了手,後來又遇到金面佛。胡大爺命閻基去跟他說,待胡大爺送夫人回歸故鄉之後,可親自帶他去迎回父親屍首,他父親如何死法,一看便知。只是苗田這兩位上輩死得太也不夠體面,胡大爺不便當面述說,只好領他們親自去看。」

「第三件事,則是關涉到闖王的那柄軍刀了。這柄軍刀之中藏著一個極大的寶藏,黃金白銀不必說,奇珍異寶也就不計其數。」

眾人大奇,心想這柄軍刀之中連一隻小元寶也藏不下,說什麽奇珍異寶不計其數?

只聽平阿四道:「那天晚上,胡大爺跟閻基說了這回事的緣由。眾位一聽,那就毫不奇怪。」

「闖王破了北京之後,明朝的皇親國戚、大臣大將盡數投降。這些人無不家資豪富,闖王部下的將領逼他們獻出金銀珠寶贖命。數日之間,財寶山積,那裡數得清了。後來闖王退出北京,派了親信將領,押著財寶去藏在一個極穩妥的所在,以便將來捲土重來之時作為軍餉。他將藏寶的所在繪成一圖,而看圖尋寶的關鍵,卻置在軍刀之中。九宮山兵敗逃亡,闖王將寶藏之圖與軍刀都交給了飛天狐狸。後來飛天狐狸被殺,一圖一刀落入三位義弟手中,但不久又被飛天狐狸的兒子奪去。」

「百年來輾轉爭奪,終於軍刀由天龍門田氏掌管,藏寶之圖卻由苗家家傳。只是苗田兩家不知其中有這樣一個大秘密,是以沒去發掘寶藏。這秘密由胡家世代相傳,可是姓胡的沒軍刀地圖,自也無法找到寶藏。」

「胡大爺將這事告知金面佛,請他去掘出寶藏,救濟天下窮人,甚而用這筆大財寶來大舉起事,驅逐滿人出關,還我漢家河山。」

「胡大爺所說這三件事,沒一件不是關係極大。金面佛得知之後,何以仍來找他比武,非拼個你死我活不可,胡大爺直到臨死,仍是不解。只怕金面佛枉稱大俠,是非曲直,卻也辨不明白;又或因這三件事說來都是聳人聽聞,太過不合情理,金面佛一件都不相信,亦未可知。」說到這裡,不禁長長嘆了一口氣。

陶百歲一直在旁傾聽,默不作聲,此時忽然插口道:「金面佛何以仍要找胡一刀比武,其中原因我卻明白。此事暫且不說。我問你,你到這山峰上來干什麽?」這正是眾人心中欲問之事。

只聽平阿四凜然道:「我是為胡大爺報仇來的。」陶百歲道:「報仇?找誰報仇?」平阿四冷笑一聲,道:「找害死胡大爺的人。」

苗若蘭臉色蒼白,低聲道:「你要找我爹爹嗎?」平阿四道:「害死胡大爺的不是金面佛,是從前叫做跌打醫生閻基、現下出了家做和尚、叫做寶樹的那人。」眾人大為奇怪,均想:「胡一刀怎會是寶樹害死的?」

寶樹長身站起,哈哈大笑,道:「好啊,你有本事就來殺我。快動手吧!」平阿四道:「我早已動了手,從今天算起,管教你活不過七日七夜。」

眾人一驚,均想不知他怎樣暗中下了毒手?寶樹不禁暗暗心驚,嘴上卻硬,罵道:「憑你這點臭本事,也能算計於我?」平阿四厲聲道:「不但是你,這山峰上男女老幼,個個活不過七日七晚!」

眾人都是一驚,或愕然離座,或瞪目欠身。各人自上雪峰之後,一直心神不安,平阿四此言雖似荒誕不經,但此時聽來,無不為之聳然動容。

寶樹厲聲道:「你在茶水點心中下了毒藥麽?」平阿四冷然道:「若是叫你中毒,死得太快,豈能如此便宜?我要叫你慢慢餓死。」曹雲奇、陶百歲、鄭三娘等一齊叫道:「餓死?」

平阿四不動聲色,道:「不錯!這峰上本有十日之糧,現下卻一日也沒有了,都給我倒下山峰去了。」

眾人驚叫聲中,寶樹突施擒拿手抓住了他左臂。平阿四右臂早斷,毫不抗拒,只是微微冷笑。曹雲奇與周雲陽伸臂握拳,站在他的身前,只要他微有動武之意,立即發拳毆擊。

於管家急奔入內,過了片刻,回到大廳,臉色蒼白,顫聲道:「莊子里的糧食、牛肉羊肉、雞鴨、蔬菜,果真……果真是一股腦兒,都……都給這斯倒下了山峰。」

只聽砰的一響,曹雲奇一拳打在平阿四的胸口。這一拳勁力好大,平阿四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但臉上仍是微微冷笑,竟無半點懼色。

寶樹道:「糧倉和廚房裡都沒人麽?」於管家道:「有三個干粗活的,都教這斯給綁了。唉,先前那兩個小鬼在廳上鬧事,大夥兒都出來觀看,誰知是那雪山飛狐的調虎離山之計。苗姑娘,我們只道這斯是您帶來的嚇人。」苗若蘭搖頭道:「不是。我卻當他是莊上的管家。」寶樹道:「吃的東西一點都沒留下麽?」於管家慘然搖頭。

曹雲奇舉起拳頭,又要一拳打去。苗若蘭道:「且慢,曹大爺,你忘了我說過的話。」曹雲奇愕然不解,拳頭舉在半空,卻不落下。苗若蘭道:「他抱著我爹爹的名號,我說過誰也不許傷他。」曹雲奇道:「咱們大夥兒性命都要送在他手裡,你……你怎麽……」

苗若蘭搖頭道:「死活是一回事,說過的話,可總得算數。這人把峰上的糧食都拋了下去,大家固然要餓死,他自己可也活不成。一個人拼著性命不要來做一件事,總有重大之極的原因。寶樹大爺,曹大爺,生死有命,著急也是沒用。且聽他說說,到底咱們是否當真該死。」她這番話說得心平氣和,但不知怎的,卻有一股極大力量,竟說得寶樹放開了平阿四的手臂,曹雲奇也自氣鼓鼓的歸座。

苗若蘭道:「平爺,你要讓大夥兒一齊餓死,這中間的原因,能不能給我們說說?你是為胡一刀胡伯伯報仇,是不是?」

平阿四道:「你稱我平爺可不敢當。我這一生之中,只有稱別人做爺的份兒,可沒福氣受人家這麽稱呼。苗姑娘,當年胡大爺給我銀子?救了我一家三口性命,我自是感激萬分。可是有一件事我是同樣的感激。你道是什麽事?人人叫我癩痢頭阿四,輕我賤我,胡大爺卻叫我『小兄弟』,一定要我叫他大哥。我平阿四一生受人呼來喝去,胡大爺卻跟我說,世人並無高低,在老天爺眼中看來,人人都是一般。我聽了這番話,就似一個盲了幾十年眼的瞎子,忽然間見到了光明。我遇到胡大爺只不過一天,心中就將他當作了親人,敬他愛他,便如是我親生爹娘一般。」

「胡大爺和今面佛接連鬥了幾天,始終不分勝敗,我自然很為胡大爺擔心。到最後一天相鬥,胡大爺受了毒刀之傷而死,胡夫人也自殺殉夫,那情形正如苗姑娘所說。我親眼目睹,當時情景,決不會忘了半點。閻大夫,那天你左手挽了藥箱,背上包裹中裝著十多錠大銀,是也不是?那天你穿著青布面的老羊皮袍,頭上戴一頂穿窟窿的煙黃氈帽,是也不是?」

寶樹鐵青著臉,拿著念珠的右手微微顫動,雙目瞪視,一言不發。

平阿四又道:「早一日晚上,胡大爺和金面佛同榻長談,閻大夫在窗外偷聽,後來給金面佛隔窗打了一拳,只打得眼青鼻腫,滿臉鮮血。他說他挨打之後,就去睡了。可是,我瞧見他在睡覺之前,還做了一件事。胡大爺與金面佛同房而睡,兩人光明磊落,把兵刃都放在大廳之中。閻大夫從藥箱里取出一盒藥膏,悄悄去塗在兩人的刀劍之上。那時候我還是個十多歲的孩子,毫不懂事,一點也沒知他是在暗使詭計,直至胡大爺受傷中毒,我才想到閻大夫在兩人兵刃上都塗了毒藥,他是盼望苗胡二人同歸於盡。唉,閻大夫啊閻大夫,你當真是好毒的心腸啊!」

「他要金面佛死,自然是為了報那一擊之恨。可是胡大爺跟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干麽在金面佛的劍上也要塗上毒藥?我當時不明白,後來年紀大了,才猜到了他的心意。哼,此人原來是為了圖謀胡大爺那隻鐵盒。」

「閻大夫說他不知那鐵盒中裝著何物,那是說謊。他是知道的。胡大爺將鐵盒交給夫人之時,把盒中各物一起倒在桌上,滿桌耀眼生光,都是珍珠寶物。胡大爺說道:『妹子,你一身本事,但有所需,貪官土豪家中的金銀,自是手到拿來。只是出手多了,難免有差失之日,我…我…』夫人道:『大哥放心。你若有不測,我一心一意撫養孩子,這些珠寶慢慢變賣,也盡夠母子倆使一輩子的了。我不再跟人動刀動槍,也不再施展空空妙手如何?』」

「胡大爺大笑叫好,拿起一本書來,說道:『這一本拳經刀譜,是我高祖親手所書。』夫人接過了,笑道:『好啊,飛天狐狸一身的本事都寫在這裡。你瞞得好穩啊,連我也不讓知道。』胡大爺笑道:『我祖宗遺訓是傳子不傳女,傳侄不傳妻,這才叫作胡家刀法啊。』夫人笑道:『待孩子識了字,讓他自看,我絕不偷學就是。』胡大爺嘆了口氣,將各物都收入鐵盒,再將盒子放在夫人枕頭底下。」

「後來我見夫人一死,急忙奔到她房中,那知閻大夫已先進了房。我心中怦怦亂跳,忙躲在門後,只見閻大夫左手抱著孩子,右手從枕頭底下取出鐵盒,依照胡大爺先前開盒的法子,在盒子四角掀了三掀,又在盒底一按,盒蓋便彈了開來。他取出珍珠寶物把玩,饞涎都掉了下來,將孩子往地下一放,又從盒裡取出拳經刀譜來翻看。孩子沒人抱了,放聲大哭。閻大夫怕人聽見,隨手在炕上拉過棉被,將孩子沒頭沒腦的罩住。」

「我大吃一驚,心想時候一長,孩子不悶死才怪,念及胡大爺待我的好處,非要搶救孩子出來不可。只是我年紀小,又不會武藝,決不是閻大夫的對手,只見門邊倚著一根大門閂,當下悄悄提在手裡,躡手躡腳走到他的身後,在他後腦上猛力打了一棍。」

「這一下我是出盡了平生之力,閻大夫沒提防,哼也沒哼一聲,便俯身跌倒,珠寶摔得滿地。我忙揭開棉被,抱起孩子,心想這裡個個都是胡大爺的仇人,得將孩子抱回家去,給我媽撫養。我知道那本拳經刀譜干係重大,不能落在旁人手中,當下到閻大夫手中去拿。那知他暈去時牢牢握著,我心慌意亂,用力一奪,竟將拳經刀譜的前面兩頁撕了下來,留在他的手中。只聽得門外人聲喧嘩,苗大俠在找孩子,我顧不到旁的,抱了孩子溜出後門,要逃回家去。」

「從那時起直到今日,我沒再見閻大夫的面,豈知他竟會做了和尚。是不是他自覺罪孽深重,因而出家懺悔呢?他偷得了拳經的前面兩頁,居然練成一身武藝,揚名江湖。他只道這世上再沒人知道他的來歷,想不到當日腦後打他一門閂那人,現在還好好活著。閻大夫,你轉過身來,讓大夥兒瞧瞧你腦後的那塊傷疤,這是當年一個灶下燒火小斯一門閂打的啊。」

寶樹緩緩站起身來。眾人屏息以觀,心想他勢必出手,立時要了平阿四的性命。那知他只念了兩聲「阿彌陀佛」,伸手摸了摸後腦,又坐回椅上,說道:「二十七年來,我一直不知是誰在我後腦打了這一記冷棍,老是納悶。這個疑團,今日總算揭破了。」眾人萬料不到他竟會直承此事,都是大感詫異。

苗若蘭道:「那個可憐的孩子呢?後來他怎樣了?」

平阿四道:「我抱著孩子溜出後門,只奔了幾步,身後有人叫道:『喂,小癩痢,把孩子抱回來!』我不理會,奔得更快。那人咒罵幾句,趕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就要搶奪孩子。我急了,在他手上用力咬了一口,只咬得他滿手背都是鮮血……」

曹雲奇突然衝口而出:「是我師父!」田青文橫了他一眼。曹雲奇好生後悔,但話已出口,難以收回,見眾人都望著自己,心中甚是不安。

平阿四道:「不錯,是田歸農田相公。他手背上一直留下牙齒咬的傷痕。我猜他也不會跟你們說是誰咬的,更不會說為了什麽才給咬的。」

田青文、阮士中、曹雲奇、周雲陽四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想田歸農手背上齒痕甚深,果然從來不曾說起過原因。

平阿四又道:「我這一咬是拼了性命,田相公武功雖高,只怕也痛得難當。他拔起劍來,在我臉上砍了一劍,又一劍將我的手臂卸了下來。他盛怒之下,飛起一腳,將我踢入河中。我一臂雖斷,另一臂卻仍牢牢抱著那個孩子。」

苗若蘭低低的「啊」了一聲。平阿四道:「我掉入河中時早已痛得人事不知,待得醒轉,卻是躺在一艘船上,原來給人救了上來。我大叫:『孩子,孩子!』船上一位大娘說道:『阿彌陀佛!總算醒過來啦。孩子在這裡。』我抬頭一看,卻見她抱著孩子在餵奶。後來才知道,我給救上船到醒轉,已隔了六日六夜。那時我離家鄉已遠,又怕胡大爺的仇人害這孩子,從此不敢回去。聽苗姑娘說來,苗大俠只當這孩子已經死了。」

苗若蘭喜道:「是啊,原來這可憐的孩子還活著,是不是?爹爹知道了一定喜歡得緊。這孩子在那裡,你帶我們去瞧瞧好不好?」她隨即想到,自己一直叫他「可憐的孩子」,其實他已是個二十七歲的男子,比自己還大著十歲,臉上不禁一紅。

平阿四道:「你瞧他不著了。這裡的人,誰也不會活著下山。」苗若蘭道:「我爹爹必會上峰來救,我一點也不擔心。」平阿四道:「你爹爹打遍天下無敵手,打的是凡人。他武功再高,也耐何不了這萬丈高峰。」苗若蘭道:「是那孩子叫你來害死我們麽?」平阿四搖頭道:「不是,不是。這孩子英雄豪俠,跟他父親一模一樣,若是知道我來干這種陰毒勾當,定要攔阻。」曹雲奇怒道:「好啊,原來你也知道這是陰毒勾當。」

苗若蘭問道:「那孩子怎樣了?叫什麽名字?武功好嗎?在干什麽事?他也是個好人嗎?」她自小見父親每年祭奠胡一刀夫婦,一直以未能撫養那孩子為畢生恨事,是以極為關心。

平阿四道:「若不是我炸毀了長索,苗姑娘,你今日就能見到他啦。」曹雲奇等六七人齊聲怒道:「長索是你炸毀的?」平阿四道:「正是!」苗若蘭卻問:「怎麽我今日能見到他?」平阿四道:「他與此間主人有約,今日午時要來拜山。眼見午時已到,這會兒想來已來到山峰之下了。」眾人齊聲叫道:「是雪山飛狐?」

平阿四道:「不錯,胡一刀胡大爺的兒子,叫做胡斐,外號雪山飛狐!」

© 本站內容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需幫助請聯繫我們。
مقاطع سكس لبناني gokkoya.com كارتون سكس www sxe vidoes com indiandesiclips.com monster sex video real sex in india porndigger.mobi ramya krishnan images indian pornvideos newcooltube.mobi tube99 hindi audio xnxx.com justfreeporn.mobi desi upskirt
ستات العين ملت bfxll.com سكس ياسمين الخطيب قصص نيك الارشيف arabic-porn.com جوهره سكس افلام سكس عواجيز fransizporno.com نيك قطار mallu sex videos dunato.mobi xha master 24 oras news update onlineteleserye.net ang probinsyano jan 27 2022
hindiliks4u pakistanixxx.org fucking in hindi سكس اغتصاب في المطبخ pornfixy.com مناظر ساخنة lungi gay sex cumshotporntrends.com eroserotica xvideo.2 porndotcom.net telugusexvideous indian office quickie lunoporn.net hardcore sex forc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