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不到明顯的什麼細節，就覺得是很舊的一隻懷錶。」鄂廷尋回答。

「哦，你還得用心，」哈斯巴特爾扭住不放，「很舊的一隻懷錶，這就是個很重要的細節，但還沒有價值，有價值的是，比如，表面兒光滑嗎？有劃痕嗎？如果是很光滑，說明這個人很心細，很講究，如果是有劃痕，就說明他常常把懷錶和硬幣啦或是鑰匙放在一起，這就說明他是個放蕩不羈的人。」

「我感覺他最喜歡往俄國人身邊靠。」鄂廷尋補充說，「有一次他跟兩個俄國人說過話走了，我就去問那俄國人，他們都談了些什麼。原來，是俄國人主動問他是否聽得懂俄語，他表示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幾個俄國人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所談的一切，都可能被身邊這個日本間諜聽到了，他不可能聽不懂俄語。」

「你這個情況很重要，」哈斯巴特爾警覺地說，「這個傢伙懂俄語，讓我想想，綜合你們了解的情況來看，那麼，我就會首先懷疑到他曾隨日本西伯利亞遠征軍到過俄國的赤塔、哈巴羅夫斯克等地。當時，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包括日本在內的14個國家大舉入侵俄國，企圖將剛剛誕生的蘇維埃政權扼殺在搖籃中。聯繫我在蒙古炮兵團時聽到過些情況，他應在這些地方待的時間不短，而且，假如要是他在這些地方待過，也就極有可能到過海拉爾和滿洲里。日本人派遣特務都喜歡讓他們到熟悉的地方。而這些地方都是當年日本遠征軍到達過的。」

「這樣分析很有道理，我估計他也曾在滿洲里的小原公館待過一陣子。」德文斌若有所思地回答。

「以後還得注意觀察得更細才行。要會觀察，更要會分析，如果他很注意和呼倫貝爾的上層交往，說明他要長期在此地居留，如果短期內他很注意收集俄國人的信息，說明他的任務里就會有關於俄國人的事情。從我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已和呼倫貝爾上層人物交道上了，很多人都到他商社去作過客，他還去參加過凌升比較大的盛會，而烏爾金則贈送過他一匹帶鞍子的好馬。有了這層關係，我判斷，接下來他應該從松江旅館裡搬出來，搬到這些人物幫他物色好的住宅里，大搖大擺地開始他的特務工作。要是這樣的話，這說明這個傢伙很有心計，做事很有層次，深思熟慮後才行事。至於他對俄國人感興趣，我的直覺是與白俄土匪頭子謝苗諾夫有關。」

當華林泰跟蹤一個白俄士兵進了一家俄國人開設的酒館門口，奈勒爾圖也趕到了。他們遠遠地站著等了一會，不見那白俄士兵出來，進酒館一看，人早已不在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繞到酒館的後門。初冬的雪地里，一溜清晰的腳印已延伸到很遠。

兩人照著腳印追了一陣，突然發現地上的腳印有些異樣。

「怎麼回事？」華林泰不解，「這腳印又倒回來了。」

「還是同一個人，」奈勒爾圖盯著腳印看了看，「他把腳上的套鞋反了個方向穿，但還是朝前去了。在雪地里走的特務經常用這一招，做一個腳印模子的腳套，反著穿，你順著腳印追，就追到了他出發的地方。」

華林泰不由得心裡暗叫起來，離開草原幾年，居然不知道特務有這一招，也可以猜想別的方面他們不知又有多少鬼把戲。

「算了，不追他了。」奈勒爾圖果斷地說，「這是個狡猾的傢伙，他穿著軍裝出來，說明是剛從部隊或前線跑出來的，我們再追上去，他也許就有時間換上牧民的衣服，捂得嚴嚴實實的也不好找了。我們分開來，你去附近可能的旅店找，我回松江旅店門口守候，他的主要目標是找日本人勾結，所以，日本人肯定也在跟著他，要小心點兒。」奈勒爾圖就跟華林泰分了手，相約明日去郭道甫家碰頭。

華林泰朝東走了幾公里，半夜時分，去附近惟一的一家旅館看了看，白俄士兵不在這裡，同時，也沒有什麼日本人。華林泰心說，日本人看來行事也很謹慎，一定也只在遠遠地跟蹤這個人。

奈勒爾圖在寺田利光的門口對過守候半夜，也是一無所獲。

次日中午，華林泰和奈勒爾圖先後來到郭道甫的家中，郭文通和郭文林已經在座。奈勒爾圖朝華林泰使個眼色，華林泰心領神會地坐下來。

奶茶端上來了，大家免不得寒暄一番，郭文通說他準備去日本留學，先去東京善寮學習日語。郭文林說自己也隨後就去。華林泰便問，有誰推薦過嗎？郭文通說沒有。郭文林怔了一下，沒有回答。

華林泰就挨著郭文林坐了下來：「善寮學完日語，然後想學什麼呢？」

「我想上日本陸軍士官學校。」

「專業呢？」

「騎兵科，或者步兵科，都行。」

郭道甫從裡間出來，笑呵呵地打著招呼：「怎麼樣？今天人來得這麼齊，要不我們今天就先發動一次武裝暴動？先把那個都統衙門給幹掉，然後把東北軍鎮守使也趕走？」

眾人都熟悉了郭道甫的性格，都算是他的學生，受過他的啟蒙，不接話。唯獨跟郭道甫年歲相當的華林泰開口問道：「都趕走了，你還留著日本人幹什麼？」

「對，忘了，忘了，首先要趕走的是日本人。」郭道甫哈哈大笑起來，「怎麼能不把日本人當人呢？」

笑過之後，郭道甫又恢復了他校長的嚴肅威嚴，背著手踱著方步：「現在的形勢比任何時候都急劇惡化，不說別的，就是我們的內蒙古人民革命黨內，也鬥爭得不亦樂乎。有人可是看著高興哩。可我已失敗慣了，不在乎。失敗了又來，媽的，我就是有三頭六臂。我估計，在第三國際的控制下，內蒙古人民革命黨將在8月召開的特別大會，就會暫停我的中央秘書長、中央執行委員職務。不過，他前邊剛一撤職，我就準備以留蘇、留蒙的內蒙古革命青年為主體，創建內蒙古革命青年黨，到時你們都是我的主力軍，我們是一支幹乾淨凈的隊伍，那個以白雲梯為首的派別，我要和他斷絕一切關係。怎麼樣？到時都願意參加我的革命青年黨嗎？要不，現在就開始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