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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龍記 第二十一回 排難解紛當六強(2)- 倚天屠龍記

只聽張無忌又大聲斥道:「咱們武林中人,講究有恩報恩,有怨報怨,那蝶谷醫仙是明教中人,你身受明教的大恩,今日反而率領門人,前來攻擊明教。人家救你性命,你反而害死他的親人,如此禽獸不如之人,虧你也有臉面來做一派的掌門!」他罵得痛快淋漓,心想胡先生今日若是在此,親耳聽到我為他伸怨雪恨,當可一吐心中的積憤,眼下罵也罵得夠了,今日不能傷他的性命,日後再找他算帳,當下掌力一收,說道:「你既自知羞愧,那便暫且寄下你頸上的人頭。」

鮮於通突然間呼吸暢爽,喝道:「小賊,一派胡言!」摺扇柄向著張無忌面門一點,立即向旁躍開。張無忌鼻中突然聞到一陣甜香,登時頭腦昏眩,腳下幾個踉蹌,但覺天旋地轉,眼前金星亂舞……

鮮於通喝道:「小賊,教你知道我華山絕藝『鷹蛇生死搏』的厲害!」說著縱身上前,左手五指向張無忌右腋下的「淵腋穴」上抓了下去。他只道這一抓落,張無忌已絕無反抗之能,那知著手之處,便如抓到了一張滑溜溜的大魚皮,竟使不出半點勁道。

但聽得華山派門人弟子采聲雷動:「鷹蛇生死搏今日名揚天下!」「華山鮮於掌門神技驚人!」「叫你這小賊見識見識貨真價實的武功!」

張無忌微微一笑,一口氣向鮮於通鼻間吹了過去。鮮於通陡然聞到一股甜香,頭腦立時昏暈,這一下當真是嚇得魂飛魄散,張口待欲呼喚。張無忌左手在他雙腳膝彎中一拂。鮮於通立足不定,撲地跪倒,伏在張無忌面前,便似磕拜求繞一般。

這一下變故人人大出意料之外,眼見張無忌已然身受重傷,搖搖欲倒,那知在一剎那間,變成鮮於通跪在他的面前,難道他當真有妖法不成?

張無忌彎下腰去,從鮮於通手中取過摺扇,朗聲說道:「華山派自負名門正派,真料不到居然還有一手放蠱下毒的絕藝,各位請看!」說著輕輕一揮,打開摺扇,只見扇上一面繪的是華山絕峰,千仞疊秀,翻將過來,另一面寫著郭璞的六句「太華贊」:「華岳靈峻,削成四方。爰有神女,是挹玉漿。其誰游之?龍駕雲裳。」張無忌折攏扇子,說道:「誰知道這把風雅的扇子之中,竟藏著一個卑鄙陰毒的機關。」說著走到一棵花樹之前,以扇柄對著鮮花揮了幾下,片刻之間,花瓣紛紛萎謝,樹葉也漸轉淡黃。

眾人無不駭然,均想:「鮮於通在這把扇中藏的不知是什麽毒藥,竟這等厲害?」

只聽得鮮於通伏在地下,猶如殺豬般的慘叫,聲音凄厲撼人心弦,「啊……啊……」的一聲聲長呼,猶如有人以利刃在一刀刀刺到他身上。本來以他這等武學高強之士,便真有利刃加身,也能強忍痛楚,決不致當眾如此大失身份的呼痛。他每呼一聲,便是削了華山派眾人的一層麵皮。只聽他呼叫幾聲,大聲道:「快……快殺了我……快打死我罷……」

張無忌道:「我倒有法子給你醫治,只不知你扇中所藏的是何毒物。不明毒源,那就難以解救了。」


鮮於通叫道:「這……這是金蠶……金蠶蠱毒……快……快打死我……啊……啊……」

眾人聽到「金蠶蠱毒」四字,年輕的不知厲害,倒也罷了,各派耆宿卻盡皆變色,有些正直之士已大聲斥責起來。原來這「金蠶蠱毒」乃天下毒物之最,無形無色,中毒者有如千萬條蠶蟲同時在周身咬嚙,痛楚難當,無可形容。武林中人說及時無不切齒痛恨。這蠱毒無跡象可尋,憑你神功無敵,也能被一個不會半點武功的婦女兒童下了毒手,只是其物難得,各人均只聽到過它的毒名,此刻才親眼見到鮮於通身受其毒的慘狀。

張無忌又問:「你將金蠶蠱毒藏在摺扇之中,怎會害到了自己?」鮮於通道:「快……殺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說到這裡,伸手在自己身上亂抓亂擊,滿地翻滾。張無忌到:「你將扇中的金蠶蠱毒放出害我,卻被我用內力逼了回來,你還有什麽話說?」

鮮於通尖聲大叫:「所我自己作孽……我自作孽……」伸出雙手扼在自己咽喉之中,想要自盡,但中了這金蠶蠱毒這後,全身已無半點力氣,拚命將額頭在地下碰撞,也是連麵皮也撞不破半點。這毒物令中毒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偏偏又神智清楚,身上每一處的痛楚加倍清楚的感到,比之中者立斃的毒藥,其可畏可怖,不可同日而語。

當年鮮於通在苗疆對一個苗家女子始亂終棄,那女子便在他身上下了金蠶蠱毒。但仍盼他回心轉意,下的份量不重,以便解救。鮮於通中毒後立即逃出,他也真工於心計,逃出之時,竟偷了那苗家女子的兩對金蠶,但逃出不久便即癱倒。恰好胡青牛正在苗疆採藥,將他救活。鮮於通此後依法飼養金蠶,製成毒粉,藏在扇柄之中。扇柄上裝有機括,一加掀按,再以內力逼出,便能傷人於無形。他適才一動手便即受制,內力使發不出,直到張無忌撤手相讓,他立即使出一招「鷹揚蛇竄」,扇柄虛指,射出蠱毒。

幸得張無忌內力深厚無比,臨危之際屏息凝氣,反將毒氣噴回,只要他內力稍差,那麼眼前在地下輾轉呼號之人,便不是鮮於通而是他了。他熟讀王難姑的「毒經」,深知這金蠶蠱毒的厲害,暗中早已將一口真氣運遍全身,察覺絕無異狀,這才放心,眼見鮮於通如此痛苦,不禁起了惻隱之心,但想:「救是可以救,卻要他親口吐露自己當年的惡行。」朗聲道:「這金蠶蠱毒救治之法,我倒也懂得,只是我問你什麼,你須老實回答,若有半句虛言,我便撒手不理,任由你受罪七日七夜,到那時肉腐見骨,滋味可不好受。」

鮮於通身上雖痛,神志卻極清醒,暗想:「當年那苗家女子在我身上下了此毒之後,也說要我苦受折磨七日七夜之後,這才肉腐見骨而死,怎地這小子說得一點不錯?」可是仍不信他會有蝶谷醫仙胡青牛的神技,能解此劇毒,說道:「你……救不了我的……」

張無忌微微一笑,倒過扇柄,在他腰眼中點了一點,說道:「在此處開孔,傾入藥物後縫好,便能驅走蠱毒。」鮮於通忙不迭的道:「是,是!一點兒也……也……不錯。」張無忌道:「那麼你說罷,你一生之中,做過什麽虧心事。」鮮於通道:「沒……沒有……」張無忌雙手一拱道:「請了!你在這兒躺七天七夜罷。」鮮於通忙道:「我……我說……」可是要當眾述說自己的虧心事,究是大大的為難,他囁噓半晌,終於不說。

突然之間,華山派中兩聲清嘯,同時躍出二人,一高一矮,年紀均已五旬有餘,手中長刀閃耀,縱身來到張無忌身前。那身矮老者尖聲說道:「姓曾的,我華山派可殺不可辱,你如此對付我們鮮於掌門,非英雄好漢所為。」

張無忌抱拳說道:「兩位尊姓大名?」那矮小老者怒道:「諒你也不配問我師兄弟的名號。」俯下身來,左手便去抱鮮於通。張無忌拍出一掌,將他逼退一步,冷冷的道:「他周身是毒,只須沾上一點,便和他一般無異,閣下還是小心些罷!」

那矮小老者一愣,只嚇得全身皆顫,卻聽鮮於通叫道:「快救我……快救我……白垣白師哥,是我用這金蠶蠱毒害死的,此外再也沒有了,再也沒虧心事了。」

他此言一出,那高矮二老以及華山派人眾一齊大驚。矮老者問道:「白垣是你害死的?此言可真?你怎說他死於明教之手?」

鮮於通叫道:「白……白師哥……求求你,饒了我……」他一面慘叫,一面不住的磕頭求告,叫道:「白師哥……你死得很慘,可是誰叫你當時那麼狠狠逼我……你要說出胡家小姐的事來,師父決不能饒我,我……我只好殺了你滅口啊。白師哥……你放了我……你饒了我……」雙手用力扼破自己的喉嚨,又道:「我害了你,只好嫁禍於明教,可是……可是……我給你燒了多少紙錢,又給你做了多少法事,你怎麼還來索我的命?你的妻兒老小,我也一直給你照顧……他們衣食無缺啊。」

此刻日光普照,廣場上到處是人,但鮮於通這幾句哀求之言說得陰風慘慘,令人不寒而慄,似乎白垣的鬼魂真的到了身前一般。華山派中識得白垣的,更是驚懼。

張無忌聽他如此說,卻也大出意料之外,本來只要他自承以德報怨,害死胡青牛之妹,那知他反而招供害死了自己的師兄。卻不知胡青羊雖是因他而死,畢竟是她自盡,鮮於通薄倖寡德,心中一直也未覺如何慚愧,白垣卻是他親手加害。當時白垣身中金蠶蠱毒後輾轉翻滾的慘狀,今日他一一身受,腦海中想到的只是「白垣」兩字,又驚又痛之下,便象見到白垣的鬼魂前來索命。

張無忌也不知那白垣是什麽人,但聽了鮮於通的口氣,知他將暗害白垣的罪行推在明教的頭上,華山派所以參與光明頂之役,多半由此而起,朗聲說道:「華山派各位聽了,白垣白師父並非明教所害,各位可錯怪了旁人。」

那高大老者突然舉刀,疾往鮮於通頭上劈落。張無忌摺扇伸出,在他刀上一點,鋼刀盪開,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直插入土裡一尺有餘。那高老者怒道:「此人是本派叛徒,我們自己清理門戶,你何必插手干預?」張無忌道:「我已答應治好他身上蠱毒,說過的話可不能不算。貴派門戶紛爭,盡可待回歸華山之後,慢慢清理不遲。」

那矮老者道:「師弟,此人之言不錯。」飛起一腳,踢在鮮於通背心「大椎穴」上,這一腳既踢中了他穴道,又將他踢得飛了起來,直摜出去,啪撻一聲,摔在華山派眾人面前。

鮮於通穴道上受踢,雖然全身痛楚不減,卻已叫喊不出聲音,只是在地下掙扎扭動。他自有親信的門人弟子,但均怕沾到他身上劇毒,誰也不敢上前救助。

那矮老者向張無忌道:「我師兄弟是鮮於通這傢伙的師叔,你幫我華山派弄明白了門戶中的一件大事,令我白垣師侄沉冤得雪,謝謝你啦!」說著深神一揖。那高老者跟著也是一揖。張無忌急忙還禮,道:「好說,好說。」

矮老者舉刀虛砍一刀,厲聲道:「可是我華山派的名聲,卻也給你這小子當眾毀得不成模樣,我師兄弟跟你拼了這兩條老命!」高老者也道:「我師兄弟跟你拼了這兩條老命。」敢情他身材雖然高大,卻是唯那矮老者馬首是瞻,矮老者說什麽,他便跟著說什麽。

張無忌道:「華山派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偶爾出一個敗類,不礙貴派威名。武林中不肖之徒,各大門派均在所難免,兩位何必耿耿於懷?」高老者道:「依你說是不礙的?」張無忌道:「不礙的。」高老者道:「師哥,這小子說是不礙的,咱們就算了罷!」他對張無忌頗存怯意,實是不敢和他動手。

矮老者厲聲說道:「先除外侮,再清門戶。華山派今日若是勝不得這小子,咱們豈能再立足於武林之中?」高老者道:「好!喂,小子,咱們可要兩個打你一個了。你要是覺得不公平,那便乘早認輸了事。」矮老者眉頭一皺,喝道:「師弟,你……」

張無忌介面道:「兩個打我一個,那再好也沒有了,倘若你們輸了,可不能再跟明教為難。」高老者大喜,大聲道:「咱們兩個打你一個,那你決計活不了。我師兄弟有一套兩儀刀法,變化莫測,聯刀攻敵,萬夫莫當。我就擔心你定要單打獨鬥,一個對一個。你既肯一個對我們兩個,那是輸定了,說過的話,可不許反悔。」張無忌道:「我決不反悔便是,老前輩刀下留情。」高老者道:「我刀下是決不容情的,我們這路兩儀刀法一施展,越來越凌厲,那可沒什麽客氣。我瞧你這小子也不壞,砍死了你,倒怪可憐的……」

矮老者怒喝:「師弟,少說一句成不成?」高老者道:「少說一句,當然可以。不過我是先行提醒他,叫他留神,咱師兄弟這套兩儀刀法,乃是反兩儀,式式不依常規……」矮老者厲聲喝道:「住口!」轉頭向張無忌道:「請接招!」揮刀便砍了過去。

張無忌舉起鮮於通那柄摺扇,按在他刀背上一引。高老者大聲叫道:「喂,喂!不成,不成!這個樣子,咱們寧可不比。」張無忌道:「怎麼?」高老者道:「這把扇子中有毒,不小心濺了開來,可不是玩的。」

張無忌道:「不錯,這種劇毒之物,留在世上只有害人。」右手食中兩跟手指挾住扇柄,往下一擲,那扇子嗤的一聲,直沒入土中,地下僅餘一個小孔。這一手神功,廣場之上再無第二人能辦得到,眾人忍不住都大聲喝起采來。

高老者將單刀挾在腋下,雙手用力鼓掌,說道:「你快去取一件兵刃來罷。」

張無忌本來不願當眾炫耀,不過今日局面大異尋常,若不顯示神功,藝壓當場,要想六大派人眾就此罷手,回歸中原,那可是千難萬難,便道:「前輩看我用甚麽兵刃的好?」高老者伸出手去,在他肩頭拍了兩拍,笑道:「你這娃兒倒也有趣,你愛用什麽兵刃,居然問起我來了。」張無忌知他這麽拍幾下不過是老人家喜歡少年人的表示,並無惡意。但旁觀眾人卻都吃了一驚,心想兩人對敵過招,一個人隨隨便便的伸手去拍敵手肩膀,對方居然並不閃避,倘若那高老者手上使勁,或者乘機拍中他的穴道,豈非不用比武,便分勝敗?卻不知張無忌有神功護體,高老者倘若忽施暗算,也決計傷他不到。

高老者笑道:「我叫你用什麽兵刃,你便聽我的話麽?」張無忌微笑道:「可以。」高老者笑道:「你這娃兒武藝很好,十八般兵刃,想是件件皆能的了。要你空手和我們兩個老人家過招,又說不過去。」張無忌笑道:「空手也不妨的。」

高老者游目四顧,想要找一件最不稱手的兵刃給他,突然看到廣場左角放著幾塊大石,便道:「我讓你也占些便宜,用件極沉重的兵刃。」說著向著幾塊大石一指,呵呵大笑。

這些大石每塊總有二三百斤,力氣小些的連搬也搬不動,何況長期來給人當作凳坐,四周光溜溜的,無可著手之處,怎能作為兵刃?高老者原意是出個難題,開開玩笑,最好對方給擠兌住了,知難而退,比武之事就此作罷。不料張無忌微微一笑,說道:「這件兵刃倒也別緻,老前輩是考我的功夫來著。」說著走到石塊之前,左手伸出,抄起一塊大石,托在手裡,說道:「兩位請!」話聲甫畢,連身帶石一躍而起,縱到了兩個老者的身前。

眾人只瞧得張大了口,連喝采也忘記了。高老者伸手猛拉鬍子,叫道:「這……這個可是奇哉怪也!」矮老者知道今日實是遇上了生平從所未遇的大敵,當下穩步凝氣,注視對手,說道:「有攢了!」青光閃動,身隨刀進,直攻張無忌右肋。高老者道:「師哥,真打嗎?」矮老者道:「還有假的?」鋼刀兜了半個圈子,方向突變,斜劈張無忌肩頭。

張無忌旁退讓開,只見斜刺里青光閃耀,高老者揮刀砍來。張無忌喝道:「來得好!」橫過石頭一擋,當的一聲響,這一刀砍在石上,火花四濺,石屑紛飛。張無忌舉起大石,順勢推了過去。高老者叫道:「啊喲,這是『順水推舟』,你使大石頭也有招數麽?」

矮老者大聲喝道:「師弟,『混沌一破』!」揮刀從背後反划了個弧形,彎彎曲曲的斬向張無忌。高老者介面道:「太乙生萌,兩儀合德……」矮老者介面道:「日月晦明。」兩人口中呼喝,刀招源源不絕遞出。張無忌施展九陽神功,將大石托在手裡運轉如意。高矮二老使開了反兩儀刀法,刀刀狠辣,招招沉猛,但張無忌手中這塊石頭實在太大,只須稍加轉側,便盡數擋住了二老砍劈過來的招數。高老者大叫:「你兵刃上占的便宜太多,這般打法實在不公平。」

張無忌笑道:「那麽不用這笨重兵器也成。」突然將大石往空中拋去,二老情不自禁的抬頭一看,豈知便這麼微一疏神,後頸穴道已同時被對手抓住,登時動彈不得。張無忌身子向後彈出,大石已向二老頭頂壓將下來。

眾人失聲驚呼聲中,張無忌縱身上前,左掌揚出,將大石推出丈余,砰的一聲,落在地下,陷入泥中幾有尺余。他伸手在二老肩頭輕輕拍了幾下,微笑道:「得罪了!晚輩跟兩位開個玩笑。」他這麽一拍,高矮二老被封的穴道登時解了。

矮老者臉如死灰,嘆道:「罷了,罷了!」高老者卻搖頭:道:「這個不算。」張無忌道:「怎麼不算?」高老者道:「你不過力氣大,搬得起大石頭,可不是在招數上勝了我哥兒倆。」張無忌道:「那麼咱們再比。」高老者道:「再比也可以,不過得想個新鮮法兒才成,否則凈給你佔便宜,我們輸了也不心服,你說是不是?」張無忌點頭道:「是!」

小昭一直注視著場中的比拼,這時伸手刮著臉皮,呼道:「羞啊,羞啊!鬍子一大把,自己老佔便宜,反說吃虧。」她手指上下移動,手腕上的鐵鏈便叮噹作響,清脆動聽。

高老者哈哈一笑,說道:「常言說得好:吃虧就是便宜。我老人家吃過的鹽,還多過你吃的米。我走過的橋,長過你走的路。小丫頭嘰嘰喳喳什麽?」回頭對張無忌道:「要是你不服,那就不用比了。反正這一回較量你沒有輸,我們也沒贏,雙方扯了個直。再過三十年,大家再比過也不遲……」矮老者聽他越說越是胡混,自己師兄弟二人說什麽也是華山派的耆宿,怎能如此耍賴,立即喝道:「姓曾的,我們認栽了,你要怎般處置,悉聽尊便。」張無忌道:「兩位請便。在下只不過斗膽調處貴派和明教的過節,實是別無他意。」

高老者大聲道:「這可不成!還沒說出新鮮的比武主意,怎麼你就打退堂鼓了?這不是臨陣退縮,望風披靡麽?」矮老者皺眉不語,他知這個師弟雖然說話瘋瘋癲癲,但靠了一張厚臉皮,往往說得對方頭昏腦脹,就此轉敗為勝。今日在天下眾英雄之前施此伎倆,原是沒什麽光彩,然而如果竟因此而勝得張無忌,至少功過可以相抵。

張無忌道:「依前輩之意,該當如何?」高老者道:「咱們華山派這套『反兩儀刀法』的絕藝神功,你是償過味道了。想來你還不知崑崙派有一套『正兩儀劍法』,變化之精奇奧妙,和華山派的刀法可說是一時瑜亮,各擅勝場。倘若刀劍合璧,兩儀化四象,四象生八卦,陰陽相調,水火互濟,唉……」說到這裡,不住搖頭,緩緩嘆道:「威力太強,威力太強!你是不敢抵擋的了!」

張無忌轉頭向著崑崙派,說道:「崑崙派那位高人肯出來賜教?」高老者搶著道:「崑崙派中除了鐵琴先生夫婦,常人也不配和我師兄弟聯手。就不知何掌門有這膽量沒有?」

眾人都是一樂:「這老兒說他傻,卻不傻,他要激得崑崙派兩大高手下場相助。」

何太沖和班淑嫻對望了一眼,都不知這高矮二老是什麽人,他們是掌門人鮮於通的師叔,班輩甚高,想必平時少在江湖上行走,自己又僻處西域,是以不識。夫妻二人均想:「這兩個老兒鬥不過那姓曾的少年,便想拉我們趕這淌混水。一起勝了,他們臉上也有光彩。」只聽那高老者道:「崑崙派何氏夫婦不敢和你動手,那也難怪。他們的正兩儀劍法雖然還不錯,但失之獃滯,比起華山派的反兩儀刀法來,本來稍遜一籌兩籌。」

班淑嫻大怒,縱身入場,指著高老者道:「閣下尊姓大名?」高老者道:「我也姓何,何夫人請了。」這兩句話顯是檢了個現成便宜。旁邊許多人都笑了出來。

班淑嫻是崑崙派的「太上掌門」,連何太沖也忌她三分,數十年來在昆崙山下頤指氣使慣了,數百里方圓之內,儼然女王一般,如何能受這等奚落取笑?突然間嗤的一聲響,挺劍直向高老者左肩刺去。這一下拔劍出招的手法迅捷無倫,在一瞬之前,還見她兩手空空,柳眉微豎,一瞬之後,已是長劍在手,劍尖離高老者肩頭不及半尺。高老者一驚之下,回刀橫揮,當的一響,刀劍相交,在千鈞一髮這際格開了。班淑嫻使的是一招「金針渡劫」,那高老者使的卻是一招「萬劫不復」,一正一反,均是施發了兩儀術數中的極致。莫看那高老者在張無忌手下縛手縛腳,似是功夫平庸,實則他刀法上的造詣確是不同凡響。

兩人刀劍相交,各自退開一步,不禁一怔,心下均十分佩服對方這一招的精妙。兩人派別不同,武功大異,生平從未見過面,但一招之下,發覺自己這套武功和對方若合符節,配合得天衣無縫,猶似一個人一生寂寞,突然間遇到了知己般的喜歡。

班淑嫻忍不住想:「他華山派的反兩儀刀法果然了得,若和他聯手攻敵,當可發揮天下兵刃招數的極詣。」跟著又想:「華山派這兩個傢伙不是這少年的對手,我崑崙派跟他動手,也無取勝把握。我們若就此下場,那是崑崙,華山兩派四大高手合戰一個無名少年,未免太失身份,然而這是華山派想出來的主意。」當下回頭向何太沖叫道:「喂,你過來!」

何太沖雖對妻命不敢有違,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仍要擺足掌門人的架子,「哼」的一聲,緩緩站起。四名小童前導,一捧長劍,一捧鐵琴,另外兩名各持拂塵。五人走到廣場中心,捧劍小童雙手端劍過頂,躬身呈上,何太沖接了,四名小童躬身退下。

班淑嫻道:「華山派的反兩儀刀法,招數上倒也不算含糊。」高老者嬉皮笑臉的道:「多蒙讚賞。」班淑嫻橫了他一眼,說道:「咱們四個就拿這小娃兒喂喂招,切磋一下崑崙,華山兩派的武功。」

她說著回過頭來,突然「咦」的一聲,瞪著張無忌道:「你……你……」她和張無忌分手不過五年,雖然他在這五年中自孩童成為少年,身材長高了,但面目依稀還是相識。

張無忌道:「咱們從前的事,要不要一切都說將出來?我是曾阿牛。」班淑嫻當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不願以真姓名示人,如果自己將他揭破,那麼他夫婦恩將仇報的種種不德事情,他也要當眾宣布了,當下長劍一舉,說道:「曾少俠武功大進。可喜可賀,還請出手指教。」言下顯然是說,咱們只比武藝,不涉舊事。張無忌微微一笑,道:「久仰賢夫婦劍法通神,尚請手下留情。」何太沖說道:「曾小俠用什麽兵刃?」

張無忌一見到他,便想起那對會吸毒的金冠銀冠小蛇。他摔入絕谷後,這對小蛇因無毒物為食,竟致生生餓死,跟著又想起他在武當山上逼死自己的父母,逼迫自己和楊不悔吞服毒酒,將自己打得鼻青臉腫,一把將自己擲向山石,若不是楊逍正好自旁及時出手相救,自己這時屍骨早朽,還說什麽做魯仲連做和事老?自己好心救了他愛妾性命,他卻如此恩將仇報,一再加害。

他想到此處,怒氣上沖,心道:「好何太沖,那一天他打得我何等厲害,今日我雖不能要了你的性命,至少也得狠狠打你一頓,出了當日這口惡氣。」只見何太沖夫婦和華山派的高矮二老分站四角,兩刀兩劍在日光下閃爍不定,突然間雙臂一振,身子筆直躍起,在空中輕輕一個轉折,撲向西首一棵梅樹,左手一探,折了一枝梅花下來,這才回身落地。

他手持梅花,緩步走入四人之間,高舉梅枝,說道:「在下便以這梅枝當兵刃,領教崑崙,華山兩派的高招。」那梅枝上疏疏落落的生著十來朵梅花,其中半數兀自含苞未放。眾人聽他如此說,都是一驚:「這梅枝一碰即斷,怎能和對方的寶劍利刀較量?」

班淑嫻冷笑道:「很好,你是絲毫沒將華山,崑崙兩派的功夫放在眼下了?」

張無忌道:「我曾聽先父言道,當年崑崙派前輩何足道先生,琴劍棋三絕,世稱『崑崙三聖』。只可惜咱們生得太晚,沒能瞻仰前輩的風範,實為憾事。」這幾句話人人都聽得出來,他大讚崑崙派的前輩,卻將眼前的崑崙人物瞧得不堪一擊。

猛聽得崑崙派中一人聲如破鑼的大聲喝道:「小賊種,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對我師父,師叔無禮?」喝聲未畢,一個滿腮虯髯的道人從人叢中竄了出來,挺劍猛向張無忌背心刺去。這道人身法極快,這一劍雖似事先已有警告,但劍招迅捷,實和偷襲殊無分別。

張無忌竟不轉身,待劍尖將要觸及背心衣服,左足向後翻出,壓下劍刃,順勢踏落,將長劍踹自地下。那道人用力一抽,竟然紋絲不動。張無忌緩緩回過頭來,看這個道人時,原來是他初回中原,在海船中遇到過的西華子,此人性子暴躁,曾一再對張無忌的母親殷素素口出無禮之言。張無忌心中一酸,說道:「你是西華子道長?」

西華子滿臉漲得通紅,並不答話,只是竭力抽劍。張無忌左腳突然鬆開,腳底跟著在劍刃上一點。西華子沒料到他會陡然松腳,力道用得猛了,一個踉蹌,向後便跌。憑著他的武功修為,這一下雖然出其不意,但立時便可拿樁站定,不料剛使得個「千斤墜」,猛地里劍上一股極強的力道傳來,將他身子一推,登時一屁股坐倒,絕無抗禦的餘地,跟著聽得叮叮叮的幾聲清脆響聲,手中長劍寸寸斷絕,掌中抓著的只餘一個劍柄。

西華子驚愧難當,他是班淑嫻親傳的弟子,因此叫班淑嫻師父,而叫何太沖為「掌門師叔」,一瞥眼間,只見師父滿臉怒色,心知自己這一下丟了師門極大的臉面,事過之後必受重責,不禁更是惶恐,忙一躍站起,喝道:「小賊種……」

張無忌本想就此讓他回去,但聽他罵到「小賊種」三字,那是辱及了父母,手中梅枝在他身上一掠,已運勁點了他胸腹間三處要穴,對高矮二老和何氏夫婦道:「請進招罷!」

班淑嫻對西華子低聲喝道:「走開!丟的大人還不夠麽?」西華子道:「是!」可是竟不移步。班淑嫻怒道:「我叫你走開,聽見沒有?」西華子道:「是!是!師父,是!」口中十分恭謹,卻仍是不動。班淑嫻怒極,斜睨想這傢伙干麽不聽起話來了?原來張無忌拂穴的手法快極,班淑嫻眼光雖然敏銳,卻萬萬想不到他的勁力可借柔物而傳,梅枝的輕輕一拂,無異以判官筆連點穴道,當下伸手在西華子肩頭重重一推,喝道:「站開些,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事!」

西華子道:「是,師父,是!」身子平平向旁移開數尺,手足姿勢卻半點沒變,就如是一尊石像被人推了一掌一般。這麼一來,班淑嫻和何太沖才知他已在不知不覺間被張無忌點了穴道,心下暗自駭然。何太沖伸手去西華子腰肋推拿數下,想替他解開穴道。那知勁力透入,西華子仍是一動不動。

張無忌指著倚靠在楊逍身旁的楊不悔道:「這個小姑娘,五年前被你們封了穴道,強灌毒酒,我無法給她解開,今日令徒也是一般。貴我兩派的點穴手法不同,那也不足為異。」

眾人聽他這麼說,眼光都射向楊不悔身上,見她現下也不過是個稚齡少女,五年之前自是更加幼小,何太沖夫婦以一派掌門之尊,竟然這般欺侮一個小姑娘,實在太失身份。

班淑嫻見眾人眼色有異,心想多說舊事有何好處,挺劍便往張無忌眉心挑去。便在同時,何太沖長劍指向張無忌後心,跟著華山派高矮二老的攻勢也即展開。

張無忌身形晃動,從刀劍之間竄了開去,梅枝在何太沖臉上掠過。何太沖斜劍刺他腰肋。張無忌左手食指彈向矮老者的單刀,梅枝掃向何太沖的長劍。何太沖劍身微轉,劍鋒對準梅枝削去,心想你武功再高,木質的樹枝終不能抵擋我劍鋒之一削。那知張無忌的梅枝跟著微轉,平平的搭在劍刃之上,一股柔和的勁力送出,何太沖的長劍直盪了開去,當的一聲,剛好格開了高老者砍來的一刀。

高老者叫道:「啊哈,何太沖,你倒戈助敵麽?」何太沖臉上微微一紅,不能自認劍招被敵人內勁引開,只說:「胡說八道!」狠狠一劍,疾向張無忌刺去。

何太衝出招攻敵,班淑嫻正好在張無忌的退路上伏好了後著,高矮二老跟著施展反兩儀刀法。兩儀劍法和兩儀刀法雖然正反有別,但均是從八卦中化出,再回歸八卦,可說是殊途而同歸。數招一過,四人越使越順手,兩刀雙劍配合得嚴密無比。

張無忌本也料到他四人聯手,定然極不好鬥,果然正反兩套武功聯在一起之後,陰陽相輔,竟沒絲毫破綻。他數次連遇險招,倘若手中所持是件兵刃,當可運勁震斷對方刀劍,偏生過於託大,只拿了一跟梅枝。陡然間矮老者鋼刀著地卷到,張無忌閃身相避,班淑嫻長劍疾彈出來,喝一聲:「著!」刺向張無忌大腿,在他褲腳上劃破了一道口子。

張無忌回指點出,何太沖的長劍又已遞到,高矮二老的單刀分取上盤下盤。張無忌一時難以抵敵,靈機一動,滑步搶到了西華子身後。班淑嫻跟上刺出一劍,招數之狠,勁力之猛,直是欲置張無忌於死地,那裡是比武較量的行徑?張無忌在西華子身後一縮,班淑嫻這一劍險些刺中徒兒身子,硬生生的斜開,西華子卻已「啊喲」一聲的叫了出來。待得何太沖從左首攻到,張無忌又在西華子身側一避。

他一時捉摸不到這兩路正反兩儀武功的要旨,想不出破解之法,只有繞著西華子東轉西閃,暫且將他當作擋避刀劍的盾牌,心中暗叫:「張無忌啊張無忌,你也未免太過小覷了天下英雄。「驕者必敗」這四個字,從今以後可得好好記在心中。焉知世上沒有比乾坤大挪移更厲害的武功,沒有比九陽神功更渾厚的內勁。該記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只聽得四周笑聲大作。西華子猶似泥塑木雕般站在當地,張無忌在他身側鑽來躍去,每當何太沖等四人的刀劍從他身旁相距僅寸的掠過劈過,西華子便大聲「咦!」「啊!」「唉喲!」的叫喊,偏又半點動彈不得,當真是十二分的驚險,十二分的滑稽。

班淑嫻怒氣上沖,眼見接連數次均可將張無忌傷於劍下,都是西華子橫擋其間,礙手礙腳,恨不得一劍將他劈為兩段,只是究有師徒之情,下不得手。華山派的高老者叫道:「何夫人,你不下手,我可要下手了。」班淑嫻恨恨的道:「我管得你麽?」高老者揮刀橫掃,徑往西華子腰間砍去。

張無忌心想不妙,這一刀若教他砍實了,不但自己少了個擋避兵刃的盾牌,而且西華子為己而死,又生糾紛,當下左手衣袖拂出,一股勁風,將高老者的這刀盪了開去。

矮老者一聲不響,單刀向張無忌項頸斜劈而下。張無忌閃身讓在右首,矮老者這一刀卻不變方向,疾向西華子肩頭劈下,便似收不住勢,非砍往他身上不可,口中卻叫道:「西華道兄,小心!」他知倘若劈死了西華子,勢須和崑崙派結怨成仇,這時裝作迫於無奈,咎非在己,以後便可推卸罪責。張無忌回身一掌,直拍矮老者的胸膛。矮老者氣息一窒,左掌推出,手中單刀卻仍是劈向西華子,募地里雙掌相交,矮老者踉蹌後退,險些跌倒。

西華子眼見張無忌兩番出手,相護自己,暗生感激之意,又想:「今日若能逃得性命,決不能和華山派這高矮二賊善罷甘休。」

何太沖,班淑嫻夫婦見張無忌回護西華子,兩人一般的心意:「這小子多了一層顧慮,那就更加縛手縛腳。」竟不感他救徒之德,劍招上越發的凌厲狠辣。高矮二老也是出刀加快,均知極不容易傷到張無忌,但如攻擊西華子而引他來救,便可令他身法中現出破綻,因此反賓為主,兩柄鋼刀倒是往西華子身上招呼的為多。

少林,武當,峨嵋各派高手見此情形,不禁暗暗搖頭,心下微感慚愧,均覺他四人若在此局勢之下殺了張無忌,連自己也不免內疚於心。

張無忌越斗越是情勢不利,心想:「我打他們不過,送了自己性命也就罷了,何必饒上這個道人?」當下一掌驅退高老者,右手梅枝一顫,已將西華子的穴道解開。

便在此時,矮老者的一刀又砍向西華子下盤。張無忌飛腳踢他手腕,矮老者忙縮手時,不料西華子穴道已解,突然砰的一拳,結結實實打在矮老者鼻樑之上,登時鮮血長流。矮老者的武功原比西華子高得多,但那料得到他呆立了這麽久,居然忽能活動,變起倉猝,以致閃避不及。眾人一見,無不哈哈大笑。

班淑嫻忍笑道:「西華,快退下!」西華子道:「是!那高賊還欠我一拳!」出拳想去打高老者時,矮老者做拳上擊,虛砍一刀,啪的一響,左手手肘已重重撞在他胸口。這三下連環三式,乃是華山派惡毒絕技。西華子身子晃了幾下,喉頭一甜,吐了口鮮血。

何太沖左掌搭在他腰後,掌力一吐,將他肥大的身軀平平送出數丈以外,向矮老者道:「好一招『華岳三神掌』!」手中長劍卻嗤的一聲刺向張無忌。他掌底驅徒,口中譏刺,劍下攻敵,分別對付三人,竟然瀟洒自如。

高矮二老不再答話,凝神向張無忌進擊。此刻他四人雖然互有心病,但西華子這障礙一去,四人刀法劍法又已配合宛似天衣無縫一般,此攻彼援,你消我長,四人合成了一個八手八足的極強高手,招數上反覆變化,層出不窮。

華山,崑崙兩派的正反兩儀刀劍之術,是從中國固有的河圖洛書,以及伏羲文王的八卦方位中推演而得,其奧妙精微之處,若能深研到極致,比之西域的乾坤大挪移實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易理深邃,何太沖夫婦及高矮二老只不過學得二三成而已,否則早已合力將敵手斃於刀劍之下,但饒是如此,張無忌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渾厚內力,卻也無法脫困。

這一番劇斗,人人看得怦然心動。只聽得何氏夫婦長劍上生出嗤嗤聲響,劍氣縱橫,高矮二老揮刀成風,刀光閃閃,四人步步進逼。

張無忌知道若求衝出包圍,原不為難,輕功一施,對方四人中無一追趕得上。但自己逃走雖易,要解明教之圍,卻是談不上了,眼下之計只有嚴密守護,累得對方力疲,再行俟機進攻。不料敵方四人都是內力悠長之輩,雙刀雙劍組成了一片光幕,四面八方的密密包圍,不知何時才顯疲累之象。張無忌無可奈何,只得苦苦支撐。

何太沖等雖佔上風,四人心下卻都滿不是味兒,以他們的身份,別說四人聯手,便是一對一的相鬥,給這麼一個後進少年支持到三百餘合仍是收拾不下,也已大失面子,好在張無忌有挫敗神僧空性的戰績在先,無人敢小覷於他,否則真是要汗顏無地了。四人見張無忌反擊的招數漸少,但始終傷他不得。四人都是久臨大敵,身經百戰,越斗得久,越是不敢怠忽,竟半點不見焦躁,沉住了氣,絕不貪功冒進。

旁觀各派中的長老名宿,便指指點點,以此教訓本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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