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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龍記 第二十二回 群雄歸心約三章(2)- 倚天屠龍記

張無忌全身再無半點力氣,自知去死不遠,再也不必隱瞞,叫道:「殷六叔,我……我時時……想念你。」

殷梨亭雙目流淚,當的一聲拋下長劍,俯身將他抱了起來,叫道:「你是無忌,你是無忌孩兒,你是我五哥的兒子張無忌!」

宋遠橋、俞蓮舟、張松溪、莫聲谷四人一齊圍攏,各人又驚又喜,頃刻間心頭充塞了歡喜之情,什麼六大派與明教間的爭執仇怨,一時俱忘。

殷梨亭這麼一叫,除了何太沖夫婦、周芷若、楊逍等寥寥數人之外,餘人無不訝異,哪想到這個捨命力護明教的少年,竟是武當派張翠山的兒子。

殷梨亭見張無忌昏暈了過去,忙摸出一粒「天王護心丹」塞入他口中,將他交給俞蓮舟抱著,拾起長劍,衝到楊逍身前,戟指罵道:「姓楊的,你這豬狗不如的淫徒,我……我……」喉嚨哽住,再也罵不下去,長劍遞出,便要往楊逍心口刺去。

楊逍絲毫不能動彈,微微一笑,閉目待斃。突然斜刺里奔過來一個少女,擋在楊逍身前,叫道:「休傷我爹爹!」

殷梨亭凝劍不前,定睛看時,不禁「啊」的一聲,全身冰冷,只見這少女長挑身材、秀眉大眼,竟然便是紀曉芙。他自和紀曉芙定親之後,每當練武有暇,心頭甜甜的,總是想著未婚妻的俏麗倩影,及後得知她為楊逍虜去,失身於他,更且因而斃命,心中憤恨自是難以言宣;此刻突然又見到她,身子一幌,失聲叫道:「曉芙妹子,你……你沒……」

那少女卻是楊不悔,說道:「我姓楊,紀曉芙是我媽媽,她早死了。」

殷梨亭一呆,這才明白,喃喃的道:「啊,是了,我真糊塗!你讓開,我今日要替你媽報仇雪恨。」

楊不悔指著滅絕師太道:「好!殷叔叔,你去殺了這個老賊尼。」殷梨亭道:「為……為什麼?」楊不悔道:「我媽是給這老賊尼一掌打死的。」殷梨亭道:「胡說八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麼?」楊不悔冷冷的道:「那日在蝴蝶谷中,老賊尼叫我媽來刺死我爹爹,我媽不肯,老賊尼就將我媽打死了。我親眼瞧見的,張無忌哥哥也是親眼瞧見的。你再不信,不妨問問那老賊尼自己。」當紀曉芙身死之時,楊不悔年幼,什麼也不懂得,但後來年紀大了,慢慢回想,自然明白了當年的經過。


殷梨亭回過頭去,望著滅絕師太,臉上露出疑問之色,囁嚅道:「師太……她說……紀姑娘是……」

滅絕師太嘶啞著嗓子說道:「不錯,這等不知廉恥的孽徒,留在世上又有何用?她和楊逍是兩相情願。她寧肯背叛師門,不願遵奉師命,去刺殺這個淫徒惡賊。殷六俠,為了顧全你顏面,我始終隱忍不言。哼,這等無恥的女子,你何必念念不忘於她?」

殷梨亭鐵青著臉,大聲道:「我不信,我不信!」

滅絕師太道:「你問問這女孩子,她叫什麼名字?」

殷梨亭的目光轉到楊不悔臉上,淚眼模糊之中,瞧出來活脫便是紀曉芙,耳中卻聽她清清楚楚的說道:「我叫楊不悔。媽媽說:這件事他永遠也不後悔。」

當的一聲,殷梨亭擲下長劍,回過身來,雙手掩面,疾衝下山。宋遠橋和俞蓮舟大叫:「六弟,六弟!」但殷梨亭既不答應,亦不回頭,提氣急奔,突然間失足摔了一交,隨即躍起,片刻間奔得不見了蹤影。

他和紀曉芙之事眾人多有所聞,眼見事隔十餘年,他仍如此傷心,不禁都為他難過,以武當殷六俠的武功,奔跑之際如何會失足摔跤?那自是意亂情迷、神不守舍之故了。

這時宋遠橋、俞蓮舟、張松溪、莫聲谷四人分坐四角,各出一掌,抵在張無忌胸、腹、背、腰四處大穴之上齊運內力,給他療傷。四人內力甫施,立時覺得他體內有一股極強的吸力,源源不絕的將四人內力吸引過去。四人大驚,暗想如此不住吸去,只須一兩個時辰,自己內力便致耗竭無存,但他生死未卜,那便如何是好?正沒做理會處,張無忌緩緩睜開眼睛,「啊」了一聲。宋遠橋等心頭一震,猛覺得手掌心有一股極暖和的熱力反傳過來,竟是他的九陽神功起了應和,轉將內力反輸向四人體內。

宋遠橋叫道:「使不得!你自己靜養要緊。」四人急忙撤掌而起,但覺似有一片滾水周流四肢百骸,舒適無比,顯是他不但將吸去的內力還了四人,而且他體內九陽真氣充盈鼓盪,反助四人增強了內功的修為。宋遠橋等四人面面相覷,暗自震駭,眼見他重傷垂死,那知內力竟是如此強勁渾厚,沛不可當。

此刻張無忌外傷尚重,內息卻已運轉自如,慢慢站起,說道:「宋伯伯、俞二伯、張四伯、莫七叔,恕侄兒無禮。太師父他老人家福體安康?」

俞蓮舟道:「師父他老人家安好!無忌,你……你長這麼大了……」說了這幾句話,心頭雖有千言萬語,卻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臉露微笑,熱淚盈眶。

白眉鷹王殷天正得知這位救命恩人竟是自己外孫,高興得呵呵大笑,卻終究站不起身。

滅絕師太鐵青著臉,將手一揮,峨嵋群弟子跟她向山下走去。

周芷若低著頭走了幾步,終於忍不住向張無忌望去。張無忌卻也正自目送她離去。兩人目光相接,周芷若蒼白的臉頰上飛上一陣紅暈,眼光中似說:「我刺得你如此重傷,真是萬分的過意不去,你可要好好保重。」張無忌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點了點頭。周芷若登時滿臉喜色,神采飛揚,隨即回過頭去,加快腳步,遠遠去了。

武當派和張無忌相認,再加峨嵋派這一去,六大派圍剿魔教之舉登時風流雲散。崆峒和華山兩派攜死扶傷,跟著離去。

何太沖走上前來,說道:「小兄弟,恭喜你們親人相認啊……」張無忌不等他接著說下去,從懷中摸出兩枚避瘴氣、去穢惡的尋常藥丸,遞了給他,說道:「請賢夫婦各服一丸,金蠶蠱毒便可消解。」何太沖接過藥丸,見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不信便能消解得那天下至毒的金蠶蠱毒。張無忌道:「在下既說消解得,便是消解得。」他話聲仍然微弱,但光明頂這一戰鎮懾六大門派,氣度之中,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威嚴,不由得何太沖不信。他又想:「即使他騙人,這葯不能消解蠱毒,但當著武當四俠,也不能強逼他給真葯。何況少林派寧空性賊禿也頗有回護這小賊之意。今日只好認命罷了。」當下苦笑著說聲:「多謝!」和班淑嫻分別服下藥丸,指揮眾弟子收拾本派死者的屍首,告辭下山。

俞蓮舟道:「無忌,你傷重不能下山,只好在此調養,我們可不能留下陪你。盼你痊癒之後來武當一行,也好讓師父見了你歡喜。」張無忌含淚點頭。各人有許多事想問、有許多話想說,但見他神情萎頓,均知多說一句話便加重一分傷勢,只得忍住不言。

猛聽得少林派中有人大聲叫了起來:「圓真師兄的屍首呢?」另一人道:「咦,怎不見了圓真師伯的法體?」莫聲谷好奇心起,搶步過去一看,只見七八名少林僧在收拾本門戰死者的遺體,可是單單少了圓真一具屍體。

圓音指著明教教眾,大聲喝道:「快把我圓真師兄的法體交出來,莫惹得和尚無名火起,一把火燒得你們個個屍骨成灰。」

周顛笑道:「哈哈,哈哈!真是笑話奇談!你這活賊禿我們也不要,要他這死和尚幹什麼?拿他當豬當羊,宰來吃他的瘦骨頭么?」

少林眾人心想倒也不錯,當下十餘名僧人四齣搜索,卻哪裡有圓真的屍身。眾人雖覺奇怪,但想多半是華山、崆峒各派收取本門死者屍身之時誤收了去,也就不再追尋。

當下少林、武當兩派人眾連袂下山。張無忌上前幾步,躬身相送。宋遠橋道:「無忌孩兒,今日一戰,你名揚天下,對明教更是恩重如山。盼你以後多所規勸引導,總要使明教改邪歸正,少作壞事。」張無忌道:「孩兒遵奉師伯教誨,自當儘力而為。」張松溪道:「一切小心在意,事事提防奸惡小人!」張無忌又應道:「是!」他和武當四俠久別重逢,又即分離,五人均是依依不捨。

楊逍和殷天正對望一眼,齊聲說道:「明教和天鷹教全體教眾,叩謝張大俠護教救命的大恩!」頃刻之間,黑壓壓的人眾跪滿了一地。

張無忌不由得慌了手腳,何況其中尚有外公、舅舅諸人在內,忙跪下還禮。他這一急跪,胸口劍傷破裂,幾口鮮血噴出,登時暈了過去。

小昭搶上扶起。明教中兩個沒受傷的頭目抬過一張軟床,扶他睡上。楊逍道:「快扶張大俠到我房中靜養。」那兩名頭目躬身答應,將張無忌抬入楊逍房中。

小昭跟隨在後,經過楊不悔身前時楊不悔冷冷的道:「小昭,你裝得真象,我早知你必有古怪,只是沒料到這麼一個丑東西,竟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兒。」小昭低頭不語。

這幾天中,明教教眾救死扶傷,忙碌不堪。經過這場從地獄邊緣逃回來的大戰,各人都明白了以往自相殘殺、以致召來外侮的不該。人人關懷著張無忌的傷勢,誰也不提舊怨,安安靜靜的耽在光明頂上養傷。

張無忌九陽神功已成,劍傷雖然不輕,但因周芷若劍尖刺入時偏了數寸,只傷及肺葉,未中心臟,因此靜養了七八天,傷口漸漸癒合。殷天正、楊逍、韋一笑、說不得等人躺在軟床之中,每日由人抬進房來探視,見他一天好似一天,都極為欣慰。

到第八日上,張無忌已可坐起。那天晚上,楊逍和韋一笑又來探病。張無忌道:「兩位身中玄陰指後,這幾天覺得怎樣?」楊韋二人每日都要苦熬刺骨之寒的折磨,傷勢只有越來越重,但怕他掛懷,都道:「好得多了!」張無忌見二人臉上黑氣籠罩,說話也是有氣無力,說道:「我內力已回復了六七成,便給兩位治一治看。」楊逍忙道:「不,不!張大俠何必忙在一時?待你貴體痊癒,再給我們醫治不遲。此刻使力早了,傷勢若有反覆,我們心中何安?」韋一笑道:「早醫晚醫,也不爭在這幾日。張大俠靜養貴體要緊。」

張無忌道:「我外公鷹王、義父獅王,都和兩位平輩論交,兩位是我長輩,再稱『大俠』什麼,侄兒可實在不敢答應。」

楊逍微笑道:「將來我們都是你的屬下,在你跟前,連坐也不敢坐,還說什麼長輩平輩?」張無忌一怔,問道:「楊伯伯你說什麼?」韋一笑道:「張大俠,這明教教主的重任,若不由你來承當,更有何人能夠擔負?」

張無忌雙手亂搖,忙道:「此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便在此時,忽聽得東面遠遠傳來一陣陣尖利的哨子之聲,正是光明頂山下有警的訊號。楊逍和韋一笑一怔,均想:「難道六大派輸得不服,去而復返么?」但臉上都顯得若無其事。楊逍道:「昨天吃的人蔘還好么?小昭,你再到葯室去取些,給張大俠煎湯喝。」只聽西面、南面同時哨子聲大作。張無忌道:「是外敵來攻么?」韋一笑道:「本教和天鷹教不乏好手,張大俠不必掛心,諒小小几個毛賊,何足道哉!」

可是片刻之間,哨子聲已近了不少,敵人來得好快,顯然並非小小毛賊。楊逍道:「我出去安排一下,韋兄便在這裡陪著張大俠。嘿嘿,明教難道就此一蹶不振,人人都可欺侮了?」他雖傷得動彈不得,但言語中仍是充滿著豪氣。

張無忌尋思:「少林、峨嵋這些名門正派,決不會不顧信義,重來尋仇。來者多半是殘忍奸惡之輩。光明頂上所有高手人人重傷,這七八天中沒一人能養好傷勢,決計難以抵擋外敵,倘若強自出戰,只有枉送性命。」

突然間門外腳步聲急,一個人闖了進來,滿臉血污,胸口插著一柄短刀,叫道:「敵人從三面……攻上山來……弟兄們抵敵……不住……」韋一笑問道:「什麼敵人?」那人手指窗外,想要說話,突然向前摔倒,就此死去。

但聽得傳警呼援的哨聲,此起彼落,顯是情勢急迫。忽然又有兩人奔進室來,楊逍認得當先一人是洪水旗的掌旗副使,只見他全身浴血,臉色猶如鬼魅,但仍頗為鎮定,微微躬身,稟道:「張大俠、楊左使、韋法王,山下來攻的是巨鯨幫、海沙幫、神拳門各路人物。」楊逍雙眉一軒,哼了一聲,道:「這些么魔小丑,也敢山門來了嗎?」那掌旗副使道「敵人本來也不厲害,只不過咱們兄弟多數有傷在身……」

他說到這裡,冷謙、鐵冠道人張中、彭瑩玉、說不得、周顛等五散人分別由人抬了進來。周顛氣呼呼的大叫:「好丐幫,勾結了三門幫、巫山幫來乘火打劫,我周顛只要有一口氣在,跟他們永世沒完……」他話猶未了,殷天正、殷野王父子撐著木杖,走進室來。殷天正道:「無忌孩兒,你睡著別動。他媽的『五鳳刀』和『斷魂槍』這兩個小小門派,還能把咱們怎樣了?」

這些人中,楊逍在明教中位望最尊、殷天正是天鷹教的教主、彭瑩玉最富智計,這三人生來不知遇到過多少大風大浪每每能當機立斷,轉危為安,但眼前的局勢是已陷絕境,內襲人眾多,聲勢著實不小,眼看著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這時每人隱然都已將張無忌當作教主,不約而同的望著他,盼他能突出奇計,解此困境。

張無忌在這頃刻之間,心中轉過了無數念頭。他自知武功雖較楊逍、外公、韋一笑諸人為高,但說到見識計謀,這些高手當然均勝他甚多,他們既無良策,自己又有什麼更高明的法子。正沉吟間,突然想起一事,衝口而出的叫道:「咱們快到秘道中暫且躲避,敵人未必能發覺。就算髮覺了,一時也不易攻入。」

他想到此法,自覺是眼前最佳的方策,語音甚是興奮,不料眾人面面相覷,竟無一人附和,似乎都認為此法絕不可行。張無忌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咱們暫且避禍,待傷愈之後再和敵人一決雌雄,也不算是墮了威風。」

楊逍道:「張大俠此法誠然極妙。」轉頭向小昭道:「小昭,你扶張大俠到秘道去。」張無忌道:「大夥兒一齊去啊!」楊逍道:「你請先去,我們隨後便來。」

張無忌聽他語氣,知他們決不會來,不過是要自己躲避而已,朗聲說道:「各位前輩,我雖非貴教中人,但和貴教共過一場患難,總該算得是生死之交。難道我就貪生怕死,能撇下各位,自行前驅避難?」

楊逍道:「張大俠有所不知,明教歷代傳下嚴規,這光明頂上的秘道,除了教主之外,本教教眾誰也不許闖入,擅進者死。你和小昭不屬本教,不必守此規矩。」

這時只聽得隱隱喊殺之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只是光明頂上道路崎嶇,地勢險峻,一處處關隘均有鐵閘石門,明教雖無猛烈抵抗,來攻者卻也不易迅速奄至。加之明教名頭素響,來襲敵人心存忌憚,未敢貿然深入,但聽這廝殺之聲,卻總是在一步步的逼近。偶然遠處傳來一兩聲臨死時的號呼之聲,顯是明教教眾竭力禦敵,以致慘遭屠戮。

張無忌心想:「再不走避,只怕一個時辰之內,明教上下人眾無一得免。」當下說道:「這不可進入秘道的規矩,難道決計變更不得么?」楊逍神色黯然,搖了搖頭。

彭瑩玉忽道:「各位聽我一言:張大俠武功蓋世,義薄雲天,於本教有存亡繼絕的大恩。咱們擁立張大俠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倘若教主有命,號令眾人進入秘道。大夥兒遵從教主之令,那便不是壞了規矩。」楊逍、殷天正、韋一笑等早就有意奉張無忌為教主,一聽彭和尚之言,人人叫好。

張無忌急忙搖手道:「小子年輕識淺、無德無能,如何敢當此重任?加之我太師父張真人當年諄諄告誡,命我不可身入明教,小子應承在先。彭大師之言,萬萬不可。」

殷天正道:「我是你外公,叫你入了明教。就算外公親不過你太師父,大家半斤八兩,我和張真人的說話相互抵消了罷,只當誰也沒說過。入不入明教,憑你自決。」殷野王也道:「再加一個舅父,那總夠斤兩了罷?常言道:見舅如見娘。你娘既已不在,我就如同是你親娘一般。」

張無忌聽外公和舅父如此說,心中難過,說道:「當年陽教主曾有一通遺書,我從秘道中帶將出來,原擬大家傷愈之後傳觀。陽教主的遺命是要我義父金毛獅王暫攝教主之位。」說著從懷中取出那封遺書,交給楊逍。

彭瑩玉道:「張大俠,大丈夫身當大變,不可拘泥小節。謝獅王是你義父,猶似親父一般,自來子繼父職,謝獅王既不在此,便請你依據陽教主遺言,暫攝教主尊位。」眾人齊道:「此言最是。」

張無忌耳聽殺聲漸近,心中惶急加甚,一時沒了主意,尋思:「此刻救人重於一切,其餘盡可緩商。」於是朗聲道:「各位既然如此見愛,小子如再不允,反成明教的大罪人了。小子張無忌,暫攝明教教主職位,渡過今日難關之後,務請各位另擇賢能。」

眾人齊聲歡呼,雖然大敵逼近,禍及燃眉,但人人喜悅之情,見於顏色。均想明教自前教主陽頂天暴斃,統率無人,一個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鬧得自相殘殺、四分五裂。置身事外者有之,自立門戶者有之,為非作歹者亦有之,從此一蹶不振,危機百出。今日重立教主,中興可期,如何不令人大為振奮?能行動的便即拜倒。殷天正、殷野王雖是尊親,亦無例外。

張無忌忙拜倒還禮,說道:「各位請起。楊左使,請你傳下號令:本教上下人等,一齊退入秘道。」

楊逍道:「是!謹遵教主令諭。啟稟教主,咱們命烈火旗縱火阻敵,將光明頂上房舍盡數燒了。敵人只道咱們已然逃走。不知可好?」張無忌道:「此計大妙,請楊左使傳令。」心想:「此法當年朱長齡便曾使過,計策本身原是好的,只不過他是用來騙我而已。」

楊逍當即傳出令去,撤回守御各處的教眾,命洪水、烈火二旗斷後,其餘各人,退入秘道。明教是主,天鷹教是客,當下命天鷹教教眾先退,跟著是天地風雷四門,光明頂上諸般職事人員,銳金、巨木、厚土三旗,五散人和韋一笑等先後退入。待張無忌和楊逍退入不久,洪水旗諸人分別進來,東西兩面已是火光燭天。

這場火越燒越旺,烈火旗人眾手執噴筒,不斷噴出西域特產的石油。那石油近火即燃,最是厲害不過,來攻的各門派人數雖多,卻畏火不敢逼近,只是四麵糰團圍住,不令明教人眾漏網。烈火旗人眾進入秘道後關上閘門。不久房舍倒塌,將秘道的入口掩在火焰之下。

這場大火直燒了兩日兩夜,兀自未熄。光明頂是明教總壇所在,百餘年的經營,數百間美輪美奐的廳堂屋宇盡成焦土。來攻敵人待火勢略熄,到火場中翻尋時,見到不少明教徒戰死者的屍首,皆已燒成焦炭,面目不可辨認,只道明教教眾寧死不降,人人自焚而死,楊逍、韋一笑等都已命喪火場之中。

天鷹教與明教人眾按著秘道地圖,分別住入一間間石室。此時已然深入地底,上面雖然烈火熊熊,在秘道中卻聽不到半點聲音,也絲毫不覺炎熱。眾人帶足了糧食清水,便一兩個月不出去也不致饑渴。明教和天鷹教人眾各旗歸旗、各壇歸壇,肅靜無聲。眾人均知這秘道是向來不許擅入的聖地,承蒙教主恩典,才得入來避難,因此誰也不敢任意走動。

楊逍等首腦人物都聚在陽頂天的遺骸之旁,聽張無忌述說如何見到陽前教主的遺書、如何練成乾坤大挪移心法。他說畢,將記述心法的羊皮紙交給楊逍。楊逍不接,躬身說道:「陽前教主的遺書上寫得明白:『乾坤大挪移心法,暫由謝遜接掌,日後轉給新教主。』這份心法,自當由教主掌管。」

當下眾人傳閱陽頂天的遺書,盡皆慨嘆,說道:「那料到陽教主一世神勇睿智,竟因夫婦之情而致走火歸天。咱們若得早日見此遺書,何致有今日的一敗塗地。」各人想到死難同伴之慘、自己狼狽逃命之辱,無不咬牙切齒的痛罵成昆。

楊逍道:「這成昆雖是陽教主夫人的師兄、是金毛獅王的師父,可是我們以前都未能見他一面,可見此人心計之工。原來數十年前,他便處心積慮的要摧毀本教。」周顛道:「楊左使、韋蝠王,你們都墮入了他的道兒而不覺,也可算得無能。」他本想扯上殷天正,只是礙於教主的情面,將『白眉老兒』所個字咽入肚裡。楊逍臉上一紅,說道:「總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成昆惡賊終究命喪野王兄的掌底。」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恨恨的道:「成昆這惡賊作了這麼大的孽,倒給他死得太便宜了。」

眾人議論了一會,當下分別靜坐用功,療養傷勢。

在秘道中過了七八日,張無忌的劍瘡已好了九成,結了個寸許長的疤,當即給受了外傷的弟兄治療,雖然藥物多缺,但他針灸推拿,當真是著手成春。眾人初時只道這位少年教主武功深不可測,豈知他醫道竟也如此精湛,幾已可直追當年的『蝶谷醫仙』胡青牛。

再過數日,張無忌劍傷痊癒,當即運起九陽神功,給楊逍、韋一笑及五散人逼出體內玄陰指的寒毒。三日之間,眾大高手內傷盡去,無不意氣風發,便要衝出秘道,盡殲來攻之敵。張無忌道:「各位傷勢已愈,內力未純,既已忍耐多日,索性便再等幾天。」

這數日中人人加緊磨練,武功淺的磨刀礪劍,武功深的則練氣運勁,自從六大派圍攻光明頂以來,明教挨打受辱,這口怨氣可實在別得狠了。

這天晚間,楊逍將明教的教義宗旨、教中歷代相傳的規矩、明教在各地支壇的勢力、教中首要人物才能性格,一一向張無忌詳為稟告。

只聽得鐵鏈叮噹聲響,小昭託了茶盤,送上兩碗茶來。張無忌道:「楊左使,這個小姑娘近來無甚過犯,請你打開鐵鎖,放了她罷!」楊逍道:「教主有令,敢不遵從。」當下叫楊不悔進來,說道:「不悔,教主吩咐,你給小昭開了鎖罷。」楊不悔道:「那鑰匙放在我房裡的抽屜之中,沒帶下來。」張無忌道:「那也不妨,這鑰匙想來也燒不爛。」

楊逍等女兒和小昭退出,說道:「小昭這小丫頭年紀雖小,卻是極為古怪,對她不可不加提防。」張無忌問道:「這小姑娘來歷如何?」

楊逍道:「半年之前,我和不悔下山遊玩,見到她一人在沙漠之中,撫著兩具屍首哭泣。我們上前查問,她說死的二人是她爹娘。她爹爹作中原得罪了官府,一家三口被充軍來到西域,前幾日因不堪蒙古官兵的凌辱,逃了出來,終於她爹娘傷發力竭,雙雙斃命。我見她小小一個女孩,孤苦伶仃,雖然容貌奇醜,說話倒也不蠢,便給她葬了父母,收留了她,叫她服侍不悔。」

張無忌點了點頭,心想:「原來小昭父母雙亡,身世極是可憐,跟我竟是一般。」

楊逍續道:「我們帶小昭回到光明頂上之後,有一日我教不悔武藝,小昭在旁聽著,怎知我解釋到六十四卦方位之時,不悔尚未領悟,小昭的眼光已射到了正確的方位之上。」

張無忌道:「想是她天資聰穎,悟性比不悔妹自快了一點。」

楊逍道:「初時我也這麼想,倒很高興,但轉念一想,起了疑心,故意說了幾句極難的口訣,那是我從未教過不悔的。其時日光西照,地火名夷,水火未濟,我故意說錯了方位,只見她眉頭微蹙,竟然發覺了我的錯處。從此我便留上了心,知道這小姑娘曾得高人傳授,身懷上乘武功,到光明頂上非比尋常,乃是有所為而來。」

張無忌道:「或者她父親精通易理,那是家傳之學,亦未可知。」

楊逍道:「教主明鑒:文士所學的易理,和武功中的易理頗有不同。如果小昭所學竟是她父母所傳,那麼她父母當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又怎能受蒙古官兵凌辱而死?我其時不動聲色,過了幾日,才閑閑問起她父母的姓名身世。她推得干乾凈凈,竟不露絲毫痕迹。當時我也不發作,只叮囑不悔暗中留神。有一日我說了個笑話,不悔哈哈大笑,小昭在旁聽著,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其時她站在我和不悔背後,只道我父女瞧不見她,豈知不悔手中正在把玩一把匕首,那匕首明凈如鏡,將她笑容清清楚楚的映了出來。她卻哪裡是個醜丫頭?容貌比不悔美得多了。待我轉過頭來,她立時又變成擠眼歪嘴的怪相。」

張無忌微笑道:「整日假裝這怪樣,當真著實不易。」心想:「楊左使是何等厲害的人物,小昭這小丫頭在他面前耍槍花,自然瞞他不過。」

楊逍又道:「當下我仍是隱忍不言,這日晚間,夜靜人定之後,我悄悄到女兒房中,來窺探小昭動靜。只見這丫頭正從不悔房中出來。她徑往東邊房舍,不知找尋什麼,每一間房間、每一處隱僻之所,無不細細尋到。我再也忍不住了,現身而出,問她找尋什麼,是誰派她到光明頂來卧底。她倒也鎮靜,竟是毫不驚慌,說無人派她,只是喜歡到處玩玩,出於好奇之心。我諸般恐嚇勸誘,她始終不露半句口風,我關著她餓了七天七夜,餓得她奄奄一息,她仍是不說。於是我將教中舊日留傳的這副玄鐵銬鐐將她銬住,令她行動之時發出叮噹聲響,那便不能暗中加害不悔。我所以不即殺她,是想查知她的來歷。教主,這小丫頭乃敵人派來卧底,決計無疑,以她精通八卦方位這節看來,只怕不是崑崙,便是峨嵋派的了。只是諒這小小丫頭,礙得什麼?念她服侍教主一場,教主慈悲饒她,那也是她的造化。」

張無忌站起身來,笑道:「咱們在地牢中關了這麼多日,也該出去散散心了罷?」楊逍大喜,問道:「這就出去?」張無忌道:「傷勢未愈的無論如何不可動手,要立功也不忙在一時。其餘的便都出去。好不好?」楊逍出去傳令,秘道中登時歡聲雷動。

眾人進秘道時是從楊不悔閨房的通道而入,這次出去,走的卻是側門,以便通往後山。張無忌推開阻門巨石,當先出去,待眾人走盡,又將巨石推上。那厚土旗的掌旗顏垣是明教中第一神力之士,他試著運勁一推那塊小山般的巨石,竟如蜻蜓撼石柱,全沒動靜,不禁伸出了舌頭縮不回去,心中對這位青年教主更是敬佩無已。

眾人出得秘道,生怕驚動了敵人,連咳嗽之聲也是半點全無。

張無忌站在一塊大石之上。月光瀉將下來,只見天鷹教人眾排在西首賓位,天微、紫微、天市三堂,神蛇、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五壇,各有統率,整整齊齊的排著。東首是明教五旗:銳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各旗正副掌旗使率領本旗的弟兄,分五行方位站定。中間是楊逍屬下天、地、風、雷四門門主所統的光明頂教眾。那天字門所屬是中原男子教眾;地字門所屬是女子教眾;風字門是釋家道家等出家人;雷字門則是西域番邦人氏的教眾。雖然連日激戰,五旗四門無不傷殘甚眾,但此刻人人精神振奮。青翼蝠王韋一笑及冷謙等五散人站在張無忌身後衛護。人人肅靜,只候教主令下。

張無忌緩緩說道:「敵人來攻本教重地,咱們雖要善罷,亦已不得。但本人實不願多多殺傷,務希各位體念此意。天鷹教由殷教主率領,自西攻擊。五行旗由巨木旗掌旗使聞蒼松總領,自東攻擊。楊左使率領天字門、地字門,自北攻擊。五散人率領風字門、雷字門,自南攻擊。韋蝠王與本人居中策應。」眾人一齊躬身應命。

張無忌左手一揮,低聲道:「去罷!」四隊教眾分從東南西北四方包圍光明頂。

張無忌向韋一笑道:「蝠王,咱們兩個從秘道中出去,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韋一笑大喜,說道:「妙極!」兩人重行回入秘道,從楊不悔閨房的入口處鑽了出來。

其時上面已堆滿了瓦礫、焦木,費了好大力氣才走出來,撲鼻儘是焦臭之氣。其時明教人眾距離尚遠,但光明頂上留著的敵人已然發覺,大呼小叫,相互警告。張無忌和韋一笑相視一笑,均想:「這批傢伙大驚小怪,不必相鬥勝敗已分。」兩人隱身在倒塌了的半堵磚牆之後,月光下但見黑影來回奔走。

過不多時,說不得和周顛兩人並肩先至,已從南方攻到,沖入人群之中,砍瓜切菜般殺了起來。跟著殷天正、楊逍、五行旗人眾齊到,大呼酣斗,猶似虎入羊群一般。

奪得光明頂的本有丐幫、巫山幫、海沙派等十餘個大小幫會,眼見光明頂燒成一片白地,明教人眾沒一個漏網,只道已然大獲全勝。丐幫、巨鯨幫等一大半幫會這幾日都已紛紛下山,光明頂上只剩神拳門、三江幫、巫山幫、五鳳刀四個幫會門派。明教教眾突然間殺將出來,這四個門派中雖然也有若干好手,卻怎是楊逍、殷天正這些人的對手,不到一頓飯功夫,已死傷大半。

張無忌現身而出,朗聲說道:「明教高手此刻聚會光明頂。諸大幫會門派聽了,再斗無益,一齊拋下兵刃投降,饒你們不死,好好送你們下山。」

神拳門、三江幫、巫山幫、五鳳刀中的好手已死傷大半,餘下的眼見敵人大集,均無鬥志,紛紛拋下兵刃投降。二十餘名悍勇之徒兀自頑抗,片刻間便已屍橫就地。

這十餘日中,巫山幫等人眾已在山頂搭了若干茅棚暫行棲身,當先巨木旗下教眾又再砍伐樹木,搭蓋茅舍。地字門下的女教眾忙著燒水煮飯。

光明頂上燒起熊熊大火,感謝明尊火聖佑護。

白眉鷹王殷天正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天鷹教教下各人聽了:本教和明教同氣連枝,本是一脈。二十餘年之前,本人和明教的夥伴們不和,這才遠赴東南,自立門戶。眼下明教由張大俠出任教主,人人捐棄舊怨,群策群力。『天鷹教』這個名字,打從今日起,世上再也沒有了,大夥兒都是明教的教眾,咱們人人聽張教主的分派號令。要是哪個不服,快快給我滾下山去罷!」

天鷹教教眾歡聲雷動,都道:「天鷹教源出明教,現今是反本歸宗。咱們大夥兒都入明教,那是何等的美事。殷教主和張教主是家人至親,聽哪一位教主的號令都是一樣。」殷天正大聲道:「打從今日起只有張教主,哪個再叫我一聲『殷教主』,便是犯上叛逆。」

張無忌拱手道:「天鷹教和明教分而復和,真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在下迫於情勢,暫攝教主之位。此刻大敵已除,咱們正該重推教主。教中有這許多英雄豪傑,小子年輕識淺,何敢居長?」

周顛大聲道:「教主,你倒代我們想一想,我們為了這教主之位,鬧得四分五裂,好容易個個都服了你。你若再推辭,那麼你另派一個人出來當教主罷。哼哼!不論是誰,我周顛首先不服。要我周顛當罷,別個兒可又不服。」彭瑩玉道:「教主,倘若你不肯擔此重任,明教又回到了自相殘殺、大起內訌的老路上,難道到那時又來求你搭救?」

張無忌心想:「這幹人說的也是實情,當此情勢,我難以抽手不顧。可是這個教主,我確是既不會做,又不想做。」於是朗聲說道:「各位既如此垂愛,小子不敢有違。只得暫攝教主重任,只是有三件事要請各位允可,否則小子寧死不肯擔當。」

眾人紛紛說道:「教主有令,莫說三件,便是三十件也當遵奉,不敢有違。不知是哪三件,請教主示下。」

張無忌道:「本教給人目為邪魔外道,雖說是教外之人不明本教真相。但本教教眾人數多了,難免良莠不齊,亦有不肖之徒行為放縱,殘害無辜。這第一件事,是自今而後,從本人以下,人人須得嚴守教規,為善去惡、行俠仗義。本教兄弟之間,務須親愛互助,有如手足,切戒自相爭鬥。」向周顛看了一眼,說道:「吵嘴相罵則可,動手萬萬不行。本人請冷謙冷先生擔任刑堂執法,凡違犯教規,和本教兄弟鬥毆砍殺,一律處以重刑,即令是本人的外公、舅父等尊長,亦無例外。」

眾人躬身說道:「正該如此。」冷謙跨上一步,說道:「奉令!」他不喜歡多話,這兩個字,便是答應自當竭盡所能,奉行教主命令。

張無忌道:「第二件事說來比較為難。本教和中原各大門派結怨已深,雙方門人弟子、親戚好友,都是互有殺傷。此後咱們既往不咎,前嫌盡釋,不再去和各門派尋仇。」眾人聽了,心頭都是氣氛不平,良久無人答話。

周顛道:「倘若各門派再來惹事生非呢?」張無忌道:「那時隨機應變。要是對方一再進逼,咱們自也不能束手待斃。」鐵冠道人道:「好罷!反正我們的性命都是教主救的,教主要我們怎樣,那便怎樣。」彭瑩玉大聲道:「各位兄弟:中原各門派殺了咱們不少人,咱們也殺了各門派不少人,要是雙方仇怨糾纏,循環報復,大家只有越死越多。教主命令咱們不再尋仇,也正是為咱們好。」眾人心想這話不錯,便都答允了。

張無忌道:「第三件事,乃是依據陽前教主遺書的遺命而來。陽前教主遺書中說道:由覓回聖火令之人接任第三十四代教主之位,他逝世後教主之位由金毛獅王謝法王暫攝。咱們即當前赴海外,迎歸謝法王,由他攝行教主,然後設法尋覓聖火令。那時小子退位讓賢,各位不得再有異議。」

眾人聽了,不由得面面相覷,均想:「群龍無首數十年,好容易得了位智勇雙全、仁義豪俠的教主。日後倘是本教一個碌碌無能之徒無意之中拾得聖火令,難道竟由他來當教主?」

楊逍道:「陽前教主的遺言寫於二十餘年之前,其時世局與現今大不相同。金毛獅王自是要去迎接的,聖火令也是要尋覓的,但若由旁人擔任教主,實難令大眾心服。」

張無忌堅執陽前教主的遺命決不可違。眾人拗不過,只得依了,均想:「金毛獅王只怕早已死了,聖火令失落將近百年,哪裡還找得著?且聽他的,將來若是有變,再作道理。」

這三件大事,張無忌於這十幾日中一直在心頭盤旋思索,此時聽得眾人盡皆遵依,甚是歡喜,當下命人宰殺牛羊,和眾人歃血為盟,不可違了這三件約言。

張無忌道:「本教眼前第一大事,是去海外迎歸金毛獅王謝法王。此行非本人親去不可,有那一位願與本人同去?」眾人一齊站起身來,說道:「願追隨教主,同赴海外。」

張無忌初負重任,自知才識俱無,處份大事必難妥善,於是低聲和楊逍商量了一會,才朗聲道:「前往海外的人手也不必太多,何況此外尚有許多大事需人料理。這樣罷,請楊左使率領天地風雷四門,留鎮光明頂,重建總壇。金木水火土五旗分赴各地,召集本教分散了的人眾,傳諭咱們適才約定的三件事。請外公和舅父率領天鷹旗,探聽是否尚有敵人意欲跟本教為難,再尋訪光明右使和紫衫龍王兩位的下落。韋蝠王請分別前往六大派掌門人居處,說明本教止戰修好之意,就算不能化敵為友,也當止息干戈。這件事甚不易辦,但韋蝠王大才,定能克建殊功。至於赴海外迎接謝法王之事,則由本人和五散人同去。」

此時他是教主之尊,雖然言語謙遜有禮,但每一句話即是不可違抗的嚴令,眾人一一接令,無不凜遵。

楊不悔道:「爹,我想到海外去瞧瞧滿海冰山的風光。」楊逍微笑道:「你向教主求去,我可作不了主。」楊不悔撅起小嘴,卻不作聲。

張無忌微微已笑,想起數年前護送楊不悔西來時,一路上她纏著要說故事,自己曾將冰火島上諸般奇景,以及白熊、海豹、怪魚等各種珍異動物說給她聽,這當兒她便想親自去看看了,說道:「不悔妹子,海行甚多兇險,你若不怕,楊左使又放心你去,那麼楊左使和你一起都隨我到海外去罷。」楊不悔拍手道:「我怕什麼?爹,咱倆都跟無忌哥哥……不,跟教主去!」楊逍不答,望著張無忌,聽她示下。

張無忌道:「既是如此,偏勞冷先生留鎮光明頂,天地風雷四門,暫歸冷先生統率。」冷謙道:「是!」周顛拍手頓足,大叫:「妙極,妙極!」說不得道:「周兄,妙什麼?」周顛道:「教主如此倚重冷謙,那是咱們五散人的面子。再說,大海茫茫,不知要坐幾日幾夜的海船,多了楊左使父女,談談說說,何等快活。我要和人合口吵鬧,也有楊左使作對手。倘若同著冷謙,只不過多了一塊木頭罷了。」眾人一齊大笑。冷謙既不生氣,也不發笑,便似沒有聽見。

當日眾人飽餐歡聚,分別休息。張無忌要楊不悔替小昭開了玄鐵銬鐐,但那鑰匙失落在火場的焦木瓦礫之中,再也尋找不著。小昭淡淡的道:「我帶了這叮叮噹噹的鐵鏈,走起路來反而好聽,還是戴著的好。」張無忌安慰她道:「小昭,你安心在光明頂上住著,我接了義父回來,借他的屠龍刀給你斬脫銬鐐。」小昭搖了搖頭,並不答應。

次日清晨,張無忌率領眾人,和冷謙道別。冷謙道:「教主,保重。」張無忌道:「冷先生坐鎮總壇,多多辛苦。」冷謙向周顛道:「小心,怪魚,吃你!」周顛握著他手,心中頗為感動。五散人情若兄弟,冷謙今日破例多說了這六個字,那的確是十分擔心大海中的怪魚將眾兄弟吃了。

冷謙和天地風雷四門首領直送下光明頂來,這才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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