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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冰 第二十八章 真假狸貓- 薄冰

羅家灣19號側門外的斜坡上,陳淺站在樹蔭下悶悶地吸著 煙,上海區抓捕的中共要犯今天已經被秘密押解到重慶,由陳淺 負責,親自送到白公館關押。關山月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塗山寺為 早逝的關家二小姐祈福,說是要靜心在寺里待上一天,吃一吃那 里的齋飯,和住持大師聊聊天。
回到公寓,陳淺從書架上拿下那本《金粉世家》,翻到夾著書 簽的那一頁,在燈下用小刷子藤著隱形藥水細細刷過,一行字跡 慢慢現出,是跛子叔在城內設置的幾處死信箱地址。
第二天,關山月飛往雲南見保密局雲南站站長沈醉,陳淺特 意去白公館送犯人材料,他的車剛剛駛進白公館那銹跡斑斑的鐵 門,一陣機槍掃射聲和高昂的口號聲從山後的松林中傳來,驚起 無數飛鳥。
「這是怎麼了?」陳淺問笑呵呵來替他拉車門的獨眼老九。老 九是白公館資歷最老的看守,據說他的左眼在打仗時被炮彈炸壞, 於是離開軍隊來了這裡做看守。
老九接過陳淺手中的兩瓶酒幾包煙,眉開眼笑,連連致謝,才壓低聲音說:「就是前一陣子抓到的那批遊行的學生,關區長轉 達毛局長的意思,殺,一個不留!還都是些孩子,也跟著共產黨 鬧,唉,生生把小命丟了!」
陳淺壓抑住心中的悲憤,淡淡地嗯了一聲,和老九邊聊天邊 走向白公館所長楊進興的辦公室。跟楊進興交接了文件之後,兩 人又抽著煙閑聊了幾句戰局,楊進興照例抱怨不知何時才能安排 他的家眷去台灣,為自己未來去了台灣後的前程憂心。他是徐遠 舉的心腹,口風極嚴,也絕口不提這批上海押來重慶的犯人會在 何時處決。陳淺在談笑之後放下幾斤上好的太平猴魁,告別出來, 徑直繞到後院獨眼老九的住處。原來老九早就麻利地準備好了一 桌家常小菜,這是老規矩,陳淺每次來,都要和他小酌幾杯。
兩人幾杯下肚,老九話匣子打開,陳淺知道了關山月來白公 館三次提審了哪些犯人,而謝冬天居然也曾經來過白公館,借著 給楊進興送禮,不斷探問關山月提審過的中共要犯。
「這謝處長謝大公子,可是從來眼睛朝天,只認得那些什麼公 子,居然也會跑來白公館翻審問記錄,我實在搞不懂!」老九說。 陳淺和老九輕輕碰了一杯,淡淡一笑。他當然明白,謝冬天 來到白公館要查的是什麼。狸貓,這枚關山月緊緊攥在手中的棋 子,自然也讓謝冬天動心。而謝冬天和陳淺竟然意外地想到了一 起,狸貓來到重慶,最佳的隱身之地,自然是在白公館的中共要 犯之中。
「謝處長如果要查關區長審問了哪些犯人,何須翻審問記錄, 只需問一聲你老九就行,這白公館裡里外外還有你老九不知道的 事嗎?」陳淺的這一句誇獎讓老九得意地哈哈大笑,已經喝得微醺 的他摸出一大串鑰匙領著陳淺來到一排單人牢房,一個個地向他 介紹這些犯人的名字。走到最後一間時,他拉開鐵門上的小鐵窗,神神秘秘地一指那個在一堆乾草上和衣而睡的男子,說: 「陳處 長,這關區長啊,來了三次,上海押來的這些犯人里,只有一個 他提審了三次,就是他,孫志明!這傢伙是個中共死硬分子,怎 么上刑都不開口,可是,關區長還偏偏每次都親自勸說他,一勸 就是一個多小時。」
孫志明!陳淺的腦海里閃過這個人的材料,他是軍工廠的工 人,由於在工人運動中表現英勇積極,在半年前加人了上海中共 地下黨。陳淺走近鐵門一步,從那狹小的窗口望去,那孫志明腿 上胳膊上裸露的皮膚的確布滿了駭人的傷痕,看來受刑不輕。他 會是狸貓嗎?陳淺知道,要確定這一點,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陳淺看了一會兒,忽然轉身對老九一笑: 「光顧著閑聊了,我 都忘了,還帶來一瓶洋酒丟在車後備廂里了!」等老九轉身喜滋滋 地跑去車裡取洋酒,陳淺迅速關上鐵門,屈起手指,在鐵窗上急 速地敲擊起來:
「關區長命令你,表現要更英勇突出,獲取中共高層信任,耐 心等待行動指令。」
陳淺用的是軍統的密碼第一高手魏大銘獨創的一套密碼,如 果對方不是軍統受訓人員,不可能明白。他敲完了之後,靜靜等 待了一會兒,鐵門裡傳來回應的敲擊聲:
「屬下明白,昨天放風時獲得消息,中共地下黨有營救的意圖, 我們可以將計就計一網打盡。另外,望上峰多多照顧我老母親。」
陳淺略一思忖,又用密碼輕輕敲出了一句:「有消息可以直接 告知楊所長。家中一切都好,勿念!」
天色漸暗,陳淺坐進車裡正要發動時,聽見後面的牢房裡傳 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口號聲:「中國共產黨萬歲!」幾個看守聞聲連 忙氣急敗壞地往後面跑去。
陳淺微微一皺眉:「又是誰在鬧?」
老九一樂:「還不是那個孫志明,找死,又是一頓好打!不過 他也喊不了兒大了,我聽見行刑隊的商量明天要去松林坡挖大坑, 看來,就這兒大夜裡了,要送他們上路了!」
「也是該送他們上路了!等把這批犯人送走了,你可以鬆快 點,告訴我一聲,我們再好好喝一杯!」
陳淺說著一笑,朝老九擺了擺手,搖上車窗,車子絕塵而去。 陳淺和謝冬天是在第二天的夜裡突然被叫到羅家灣19號的, 關山月把一份名單丟在桌上,淡淡說了一句:「你們倆坐我的車去 吧,立即處決!」
開往白公館的路上,陳淺和謝冬天都默默無言地望著窗外, 各自猜度著對方的心思。陳淺知道自己現在必須想辦法將情報傳 出,否則就來不及了。陳淺內心升起一絲煩悶,見謝冬天開著車 窗吸了支煙,陳淺順勢問他要了根煙點上,抽完後,隨意地將煙 頭往窗外一丟,丟進了路邊的一隻垃圾桶。
謝冬天看似無意地伸出手在車窗邊敲了數下,後車的黃毛會 意,停下車將垃圾桶中陳淺丟下的煙頭小心地撿起來帶走。陳淺 明白謝冬天找不著什麼,這只是他用來吸引謝冬天注意力的東西, 趁謝冬天與黃毛交流之機,陳淺才將情報丟進前方路邊真正的死 信箱——公園的樹洞中。
白公館裡的犯人突然被叫醒,戴上手銬腳鐐被推出牢房,大 多數人都已經意識到了死亡的訊息,他們依然保持著沉著和冷靜, 走過一間間牢房時,輕聲和那些雖然相識不久但是肝膽相照的獄 友告別。當那些傷痕纍纍的囚徒在槍口下走上囚車時,從他們的 嘴裡,竟然傳來了低沉悲壯的《國際歌》歌聲。
顛簸的車廂里,孫志明一邊實刀地唱看歌,一邊規視著中共上海地下黨的負責人李東的一舉一動。這幾天他雖然費盡心思,卻無法獲知營救行動的詳細計劃。他像一隻突然鑽出地面的鼴鼠,每個毛孔都能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從今大最後一頓軍飯中取出的一把袖珍手槍藏在孫志明的短靴中,那是天山月無聲的命令,如果中共的營救行動開始,他就要同機偷袋李東,製造混亂。
盤旋的山路上突然滾下了無數石塊,隨看幾聲刺耳的急剎車聲,負責押送的軍車躲避不及側翻在地,緊跟在後的囚車在慣性中也驟然傾斜,與此同時,槍聲四起。字樂挺身而起,低低喝了一聲: 「同志們,我們的人來了,準備跳車!」
謝冬天和陳淺的座駕在整個車隊的最後面,被一棵轟然倒下的巨大松樹砸中,等兩人奮力爬出車相,拔槍跑到囚車前時,囚犯們已經紛紛跳車,在陡峭的山路上,和那些驚魂未定的國民黨士兵進行殊死的肉搏。黑乎乎的山林間,只聽到搏命的慘叫,根本無法分辨是敵是友,謝冬天毫不遲疑地舉槍射向人群,手槍子彈打完,撿起地上一把衝鋒槍,正要大開殺戒之時,只覺左腿被什麼打中,一陣劇痛,摔倒在地。
孫志明隨著人群跑到山崖邊,正打算拔槍悄悄射向李東時, 卻見已經有人在大樹上綁好了結實的繩索和簡易的滑輪,他也只好隨著眾人攀繩而下。跛子叔和十幾個熟悉地形的山民正隱身在山崖下的山洞中,只要上面有人攀下,就趕緊抓住,拉人洞中,當山路上遠遠地傳來十幾輛軍車沉重的車輪聲時,眾人已經點燃 火把跟著山民急速沿著山洞逃走。孫志明緊緊跟在李東的身後,一路上用藏在手心的刀片在石壁上悄悄留下記號。隊伍鑽出山洞,過了歌樂山的山脊,來到一處偏僻的山坳中,孫志明蹲下系鞋帶,正要再次削去樹皮留下標記,被人在身後重重地拍了拍肩膀。
「孫志明!狸貓!你做的記號我們都弄掉了,你的主子關山月沒法來救你了!」
孫志明轉過身來,看見隊伍中那個目光銳利、被大家稱為跛子叔的中年人嘴角泛起了嘲諷的笑容。
孫志明從短靴中拔槍的動作其實非常迅捷,甚至跛子叔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人影一閃,一個年輕人已經擋在了跛子叔前面,孫志明的身子突然微微一顫,吾住腹部頹然倒地。中共重慶地委剛剛上任的團委書記邱澤拔出匕首俯身看了看,轉身對跛子叔報告道:「他死了!」中共四川省委書記紀松濤和跛子叔眼神中都不約而同露出欣賞之意,這個年輕人反應靈敏動作乾淨利落,是個不可多得的特工人才。
關山月坐著軍車趕到時,路上的石塊和樹木已經被搬開,陳淺帶著幾個人正綁著繩索緩緩滑下山崖去尋找逃犯。
「對不起,關區長,是我們太大意,中了中共的埋伏,讓犯人跑掉了七八個!」謝冬天一臉懊喪地掙扎著坐起。
關山月繞過那一具具屍體,望向那黑不見底的山崖,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掠過嘴角,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的網已經撒下,絕不會空手而歸。
很快,陳淺和他手下的人順著山洞找到了山坳,但地上的腳印和車轍通往四面八方,一時他們沒了追蹤的方向,只好帶著孫志明的屍體回到了關山月的面前。
關山月還未開口,匆匆趕來的楊進興就驚詫地脫口而出:「是孫志明!」關山月微微皺眉,輕輕嘆了口氣,對陳淺吩咐道: 「這是我安插在中共的卧底狸貓,看來是被他們識破了,可惜了!好好安葬了吧,回頭你代我送筆撫恤金去他龍潭鎮的家裡!」
「是!」除淺答應著,忙指揮手下把孫志明的屍體先運回自公館,瞬間,一種說不清的不安感縈繞在心頭。
陳淺離開時,從車 商瞥見楊進興在關山月耳邊彙報者什麼,關山月的身體語言中讀不出痛失狸貓的沮喪,反而隱藏著深深的殺氣。
除淺突然後怕,這一切比他想像的要順利許多,狸貓的身份,連軍統內部都極少有人知道,為何自己用軍統內部通用的密碼就套出了對方的話?按理來說,狸貓不會輕易和關山月之外的人聯繫。孫志明很有可能是關山月放出的煙幕彈,如果沒死,他可以輔助狸貓,如果死了,則可以讓真正的狸貓藏得更深。更令陳淺擔憂的是,孫志明如果本來就是關山月用來欺騙中共的棋子,那麼孫志明曾被他用軍統密碼所詐的事,恐怕已經上報關山月了。自己無意中被利用來替關山月做了局,還露出了破綻,陳淺狠狠拍了一下大腿。
陳淺回到寓所,關山月這幾天的行蹤在陳淺腦海中不斷交織,逐漸形成了一條清晰的線,唯有塗山寺,關山月獨自一人待了大半天,如果他在行動之前和狸貓進行了聯絡,那隻能是塗山寺。一身黑色中山裝的陳淺背著手在塗山寺後院冷寂的迴廊里看雨霧中的一株榕樹,聽到身後輕輕的腳步聲,緩緩轉身,對著匆匆而來的住持微微欠身,在住持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一張黑色派司被拿出輕輕一晃,又迅速收回口袋中。陳淺的衣著做派神情都透露著神秘的官方身份,住持不敢不信,卻又實在不知自己這寺院里有什麼值得挖掘的東西。
「大師,目前重慶形勢複雜,鄙人奉命調查所有官員的私下行蹤。您什麼也不需要知道,只需要告訴我,一個星期前,保密局的關先生來的那一天,他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所有細節。還有,我今天來的事情,除了您,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您明白了吧?」
住持被陳淺那冰冷銳利的自光盯著,連頭也不敢抬,連聲答應著: 「是,明白了!」
陳淺從塗山寺側門快步出來,來不及打傘就貓腰鑽進了黑色轎車,他毫不猶豫,且奔樂吳大學。關山月來的那天,只有東吳大學的一個老師帶看幾個學生在觀摩石刻,他們在一起吃了齋飯,關山月還和那個老師去了禪房,欣賞大師的幾件藏畫,聊了一個小時,那個老師叫邱澤。
在東吳大學的調查,陳淺沒有出面,而是由國民政府內政部調查局去教務處調查有通共嫌疑的教師學生。陳淺調取了邱澤的檔案和幾張照片,當眼鏡、鬍鬚、儒雅的笑容這些都被抹去後,一個人的面孔從記憶的深處慢慢浮上來:一個應該已經被軍統處死的人。剎那間,他在雞冠石山慈母堂看見的那個背影和那張俊美的臉融為了一體:許奎林!陳淺念出了這個名字,背脊上透出一股森森的寒意。
心心咖啡屋後,一個乞丐搖搖晃晃走近,蹲在了路燈邊,他就是喬裝後的陳淺。向地下一看,在路燈根部和水泥路面之間有一段縫隙。確認左右無人注意到,他將寫有狸貓真實身份的紙條藏了進去,同時提醒跛子叔隨時注意,自己一旦得知處決時間和地點就會立刻傳出。當他離去時,咖啡屋內傳出《漁光曲》悠揚的旋律,年輕瘦削的鋼琴師抬起頭,眼神遊走在窗外的景色中。傍晚的雨漸漸大了起來,空蕩的教堂里,一陣風過,燭光微微閃動。年輕的鋼琴師合上雙手祈禱,念罷,他起身走向藏書室盡頭,推開一扇隱蔽的小門閃身而入。一蓋用報紙遮住的煤油燈露出微弱而溫暖的暈黃光線,靠在摺疊床上的中年男子抬頭看了一眼,鋼琴師打開手中的《聖經》,只見裡面赫然藏著一張紙條。
「跛子叔,有情報!」原來他是地下情報員許桐。跛子叔展開陳淺的紙條,立刻就著燈光,全神貫注地破譯起來。
破譯出的情報令跛子叔的眉頭輕輕一挑。邱澤,這個名字他當然不陌生,這個英俊機敏的年輕人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跛子叔深知,鑒於目前複雜多變的形勢,他不能對重慶地下黨負責人公開陳淺的身份,所以也就無法在此刻指認邱澤就是應該已經死去的軍統叛徒許奎林。
沉思片刻,跛子叔燒毀了紙條,對許桐說:「明大,重慶工委會在這裡開會,邱澤也會來,我會試探他,一旦確定他就是狸貓,由我來告訴重慶市工委的負責同志並且除掉他。
「可是如果邱澤是狸貓,明天的會議就會非常危險,應該取消啊!」許桐焦急地一皺眉。
「不,無法取消,萬縣的同志今晚已經出發,已經來不及通知他們。另外,不能暴露陳淺的身份,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重慶工委也不會同意取消這麼重要的會議。不過,我和重慶工委的紀書記已經做了應急方案,一旦有危險,能保證參會人員快速撤離!」
陳淺正像往日一樣打算開車回家,卻發現有什麼不對,四周彷彿有許多眼睛在暗中盯著他。陳淺知道自己不能慌,便神色自若地坐進了駕駛座。這時周圍埋伏的人一擁而上,將槍口對準了他。
在人群包圍中,謝冬天跨上車門,坐在了副駕駛座上,他將雙腿交疊伸出窗框外,點了根煙,別有深意地看著陳淺: 「陳處長,你說中共是怎麼知道行刑時間的?我聽說孫志明曾經透露有軍統人員和他聯絡,恐怕他是被騙了,關區長正在查這個內奸。」
「共匪狡猾得很,不然還要你我做什麼。謝處長,有什麼話不妨直說。」陳淺看著謝冬天的做派,原來他是在模仿陳淺在車上抽煙的動作。看來謝冬天對他的懷疑始終沒有斷絕,陳淺立刻高度警覺了起來。
「我查了這幾天進出的記錄,發現一件有趣的事。」謝冬天靠近陳淺,緊盯著他的眼睛,「陳處長真是親力親為,竟然自己跑到白公館送材料,遠在雲南的關區長若是知道了,也要稱讚你是黨國英才吧?」
「謝處長,你和我一樣,都對狸貓感興趣,不是嗎?」陳淺暗示他知道謝冬天也到白公館查過狸貓,還未等到回答,就看到老九被黃毛等人押著走進了樓上的審訊室。
「陳淺,等我審問了這人,事情會有結果的。好自為之!」謝冬天跳下車,大步離開,朝陳淺揮揮手。
謝冬天沒有和陳淺當面撕破臉,只是讓手下陪同陳淺回保密局。陳淺看著窗外,謝冬天的人正在樓下徘徊,在拿出自己無辜的鐵證之前,陳淺既不能回家,也無法聯繫外界。謝冬天從老九那裡一定會得知自己與老九對飲,以及打發老九出去而自己單獨待在了牢房的事,這無疑是個極大的疑點。在此黨國風雨飄搖之際,正如毛人鳳所授意,寧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陳處長,我們家若男找你呢,她可是一心想和你看電影喝咖啡。」沈白露走向陳淺的辦公室,門外的守衛攔住了她。沈白露笑盈盈地玩笑道:「好凶的兩個門神,怕不要嚇死人。我就進去聊個閑天嘛,能有什麼事。」
沈白露的好人緣此刻派上了用場,兩個守衛也不好拒絕,便放她進去,只說一分鐘就得出來。
「替我轉告若男,我怕是沒空去了。天氣變了,叫她多加幾件衣服。」陳淺說道。沈白露撇撇嘴,嬌嗔地抱怨道:「怎麼回事呀,這個謝冬天,也真夠麻煩的。」
沈白露在陳淺耳邊密語了幾句,還等不到回應,使在守衛催促下走出房間,她不忘和兩人又調笑了幾句,這才緩緩消失在走廊盡頭。
陳淺關上房門,沈白露告訴他老九是自己人。陳淺定了定,彷彿下了某種決心。
謝冬天從老九嘴裡挖出陳淺特意帶酒過來的事,驚喜不已,此時陳淺的到來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謝處長,我想我知道行刑時間是怎麼泄露的了,那天在老九家裡,我看到他床上有本小說,越想越不對勁。對老九這個粗人來說,這本書未免太雅了。」
聽到陳淺的話,審訊室內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老九破口大罵: 「陳淺,你陷害我,你個龜兒子!日你仙人板板!你讓我去死,你自己好好活著!謝處長,他才是共產黨,我做證…………
這話落在謝冬天耳朵里,是老九為了泄憤故意辱罵陳淺。而在陳淺耳中,他知道老九真正要說的無非是那一句:你自己好好活著。
果然,從老九家中的《虎貴萬歲》里,謝冬天找到了標記,可見這是密碼本。與此同時,陳淺趁機上報關山月,老九在行刑前從白公館打電話通風報信,等謝冬天趕回時,他惱羞成怒地發現陳淺早就搶了自己的功勞。
老九的死訊在第二天的中午傳來,陳淺正在槍房練槍,他默默地裝好子彈,隨即舉槍連射十發,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悲傷,因為關山月的最新命令已經下達。陳淺放下槍,心想什麼時候去小洞天喝一杯吧,他和老九像茫茫戈壁中行走的孤獨旅人,曾經相逢同路,卻再沒有機會把酒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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