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兩下螢幕可以啟動自動閱讀模式
鹿鼎記 第二十二回 老衲山中移漏處 佳人世外改妝時(3)- 鹿鼎記

那女郎哼了一聲,道:「少林寺的和尚就會油嘴滑舌。」她只道澄觀跟自己說笑,卻不知這老和尚武功雖強,卻全然不通世務。他一生足不出寺,寺中僧侶嚴守妄言之戒,從來沒人跟他說過一句假話,他便道天下絕無說假話之事。他聽那女郎說少林寺和尚油嘴滑舌,心想:「難道今天齋菜之中,豆油放得多了?」伸袖抹了抹嘴唇,不見有油,舌頭在口中一卷,也不覺如何滑了。正自詫異,那藍衫女郎低聲喝道:「出去,別吵醒了我師妹!」

澄觀道:「是,是……師叔,咱們出去罷。」韋小寶呆望榻上女郎,早已神不守舍,應了一聲,卻不移步。藍衫女郎慢慢走到他身邊,突然出掌,猛力一推。韋小寶「啊」的一聲大叫,被她推得直飛出房去,砰的一聲,重重跌下,連聲「哎唷」,爬不起來。

澄觀道:「這一招『江河日下』,本是勞山派的掌法,女施主使得不怎麼對。」口中嘮叨,出房扶起韋小寶,說道:「師叔,她這一掌推來,共有一十三種應付之法。倘若不願和她爭鬥那麼六種避法之中,任何一種都可使用。如要反擊呢,那麼勾腕、托肘、指彈、反點、拿臂、斜格,倒踢,七種方法,每一種都可將之化解了。」

韋小寶摔得背臂俱痛,正沒好氣,說道:「你現下再說,又有何用?」

澄觀道:「是,師叔教訓得是。都是做師侄的不是。倘若我事先說了,師叔就算不想為難她,只要會避,也不致於這一交。」

韋小寶心念一動:「這兩個姑娘凶得很,日後再見面,她們一上來就拳打腳踢,倒是難以抵擋。這老和尚對兩個小妞的武功知道得清清楚楚,手指這麼一彈,便逼得她就此不敢過來欺人。我要娶那妞兒做老婆,非騙得老和尚跟在身旁保駕不可。」轉念又想:「老和尚這樣老了,不知還有幾天好活,倘若他明天就鳴呼哀哉,豈不糟糕之至?」說道:「你剛才用手指彈了彈,那妞兒便服服帖帖,這是什麼功夫?」

澄觀道:「這是『一指禪』功夫,師叔不會嗎?」韋小寶道:「我不會。不如你教了我罷。」澄觀道:「師叔有命,自當遵從。這『一指禪』功夫,也不難學,只要認穴準確,指上勁透對方穴道,也就成了。」

韋小寶大喜,忙道:「那好極了,你快快教我。」心想學會了這門功夫,手指這麼彈得幾彈,那綠衣姑娘便即動彈不得,那時要她做老婆,還不容易?而「也不難學」四字,更是關鍵所在。天下功夫之妙,無過於此,霎時間眉花眼笑,心癢難搔。

澄觀道:「師叔的易筋內功,不知練到了第幾層,請你彈一指試試。」韋小寶道:「怎樣彈法?」澄觀屈指彈出,嗤的一聲,一股勁氣激射出去,地下一張落葉飄了起來。

韋小寶笑道:「那倒好玩。」學著他樣,也是右手拇指扣住中指,中指彈出去,這一下自然無聲無息,連灰塵也不濺起半點。


澄觀道:「原來師叔沒練過易筋經內功,要練這門內勁,須得先練般若掌。待我跟你拆拆般若掌,看了師叔掌力深淺,再傳授易筋經。」韋小寶道:「般若掌我也不會。」澄觀道:「那也不妨,咱們來拆拈花擒拿手。」韋小寶道:「什麼拈花擒拿手,可沒聽見過。」

澄觀臉上微有難色,道:「那麼咱們試拆再淺一些的,試金剛神掌好了。這個也不會?就從波羅蜜手試起好了。也不會?那要試散花掌。是了,師叔年紀小,還沒學到這路掌法,韋陀掌?伏虎掌?羅漢拳?少林長拳?」他說一路拳法,韋小寶便搖一搖頭。

澄觀見韋小寶什麼拳法都不會,也不生氣,說道:「咱們少林派武功循序漸進,入門之後先學少林長拳,熟習之後,再學羅漢拳,然後學伏虎拳,內功外功有相當根柢了,可以學韋陀掌。如果不學韋陀掌,那麼學大慈大悲千手式也可以……」韋小寶口唇一動,便想說:「這大慈大悲千手式我倒會。」隨即忍住,知道海老公所教的這些什麼大慈大悲千手式,十招中只怕有九招半是假的,這個「會」字,無論如何說不上。只聽澄觀續道:「不論學韋陀掌或大慈大悲千手式,聰明勤力的,學七八年也差不多了。如果悟性高,可以跟著學散花掌。學到散花掌,武林中別派子弟,就不大敵得過了。是否能學波羅蜜手,要看各人性子不近於練武,進境慢些。再過十年,凈清或許可以練韋陀掌。凈濟學武不專心,我看還是專門念金剛經參禪的為是。」

韋小寶倒油了口涼氣,說道:「你說那一指禪並不難學,可是從少林長拳練起,一路路拳法練將下來,練成這一指禪,要幾年功夫?」

澄觀道:「這在般若堂的典籍中是有得記載的。五代後晉年間,本寺有一位法慧禪師,生有宿慧,入寺不過三十六年,就練成了一指禪,進展神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料想他前生一定是一位武學大宗師,許多功夫是前生帶來的。其次是南宋建炎年間,有一位靈興禪師,也不過花了三十九年時光。那都是天縱聰明、百年難遇的奇才,令人好生佩服。前輩典型,後人也只有神馳想像了。」

韋小寶道:「你開始學武,到練成一指禪,花了多少時候?」

澄觀微笑道:「師侄從十一歲上起始上少林長拳,總算運氣極好,拜晦智禪師座下,學得比同門師兄弟們快得多,到五十三歲,於這指法已略窺門徑。」

韋小寶道:「你從十一歲練起,到了五十三歲時略跪什麼門閂,那麼總共練了四十二年才練成?」澄觀甚是得意,道:「以四十二年而練成一指禪,本派千餘年來,老衲名列第三。」頓了一頓,又道:「不過老衲的內力修力平平,若以指力而論,恐怕排名在七十名以下。」說到這裡,又不禁沮喪。

韋小寶心想:「管你排第三也好,第七十三也好,老子前世不修,似乎沒從娘胎裡帶來什麼武功,要花四十二年時光來練這指法,我和那小妞兒都是五六十歲老頭子,老太婆啦。老子還練個屁!」說道:「人家小姑娘只練得一兩年,你要練四五十年才勝得過她,實在差勁之至。」

澄觀早想到了此節,一直在心下盤算,說道:「是,是!咱們少林武功如此給人家比了下去,實在……實在不……不大好。」

韋小寶道:「什麼不大好,簡直糟糕之極。咱們少林派這一下子,可就抓不到武林中的牛耳朵,馬耳朵了。你是般若堂首座,不想個法子,怎對得起幾千幾萬年來少林寺的高僧?你死了以後,見到法什麼禪師、靈什麼禪師,還有我的師兄晦智禪師,大家責問你,說你只是吃飯拉屎,卻不管事,不想法子保全少林派的威名,豈不羞也羞死了?」

澄觀老臉通紅,十分惶恐,連連點頭,道:「師叔指點得是,待師侄回去,翻查般若堂中的武功典籍,看有什麼妙法,可以速成。」韋小寶喜道:「是啊,你倘若查不出來,咱們少林派也不用再在武林中混了。不如請這兩位小姑娘來,讓那大的做方丈,小的做般若堂首座。由她二人來傳授武功,比咱們那此笨頭笨腦的傻功夫,定是強得多了。」

澄觀一怔,問道:「她們兩位女施主,怎能做本寺的方丈,首座?」

韋小寶道:「誰教你想不出武功速成的法子?方丈丟臉,你自己丟臉,那也不用說了,少林派從此在武林中沒了立足之地,本寺幾千名和尚,都要去改拜兩個小姑娘為師了。大家都說,花了幾十年時光來學少林派武功,又有什麼用?兩個小姑娘只學得一年半載,便喀喇、喀喇,把少林寺和尚的手腳都折斷了。大家保全手腳要緊,不如恭請小姑娘來做般若堂首座罷。」

這番言語只把澄觀聽得額頭汗水涔涔而下,雙手不住發抖,顫聲道:「是,是!請兩位小姑娘來做本寺的方丈、座首,唉,那……那太丟人了。」韋小寶道:「可不是嗎?那時候咱們也不收少林派了。」澄觀問道:「那……那叫什麼派?」韋小寶道:「不如乾脆叫少女派好啦,少林寺改成少女寺。只消將山門上的牌匾取下來,刮掉那個『林』字,換上一個『女』字,只改一個字,那也容易得緊。」澄觀臉如土色,忙道:「不成,不成!我……我這就去想法子。師叔,恕師侄不陪了。」合十行禮,轉身便走。

韋小寶道:「且慢!這件事須得嚴寒秘密。倘若寺中有人知道了,可大大的不妥。」澄觀問道:「為什麼?」韋小寶道:「大家信不過你,也不知你想不想得出法子。那兩個小姑娘還在寺中養傷,大家心驚膽戰之下,都去磕頭拜師,咱們偌大少林派,豈不就此散了?」

澄觀道:「師叔指點的是。此事有關本派興衰存亡,那是萬萬說不得的。」心中好生感激,心想這位師叔年紀雖小,卻眼光遠大,前輩師尊,果然了得,若非他靈台明澈,具卓識高見,少林派不免變了少女派,千年名派,萬動不復。

韋小寶見他匆匆而去,袍袖顫動,顯是十分驚懼,心想:「老和尚拚了老命去想法子,總會有些門道想出來。我這番話人人都知破綻百出,但只要他不和旁人商量,諒這笨和尚也不知我在騙他。」想起躺在榻上那小姑娘容顏如花,一陣心猿意馬,又想進房去看她幾眼。回頭走得幾步,門帷下突然見到藍裙一晃,想起那藍衫女郎出手狠辣,身邊沒了澄觀保駕,單身入房,非大吃苦頭不可,只得嘆了口氣,回到自已禪房休息。

次日一早起來,便到東禪院去探望。治病的老僧合十道:「師叔早。」韋小寶道:「女施主的傷處好些了嗎?」那老僧道:「那位女施主半夜裡醒轉,知道身在本寺,定要即刻離去,口出無禮言語,師侄好言相勸,她說決不死在小……小……小僧的廟裡。」韋小寶聽他吞吞吐吐,知道這小姑娘不是罵自己為「小淫賊」,便是「小惡僧」,問道:「那便如何」?那老僧道:「師侄不敢阻攔,反正那女施主的傷也無大礙,只得讓她們去了,已將這事稟告了方丈。」

韋小寶點點頭,好生沒趣,暗想:「這小姑娘一去,不知到了哪裡?她無名無姓,又怎查得到?」怪那老僧辦事不力,埋怨了幾句,轉念一想:「這兩個小妞容貌美麗,大大的與眾不同,出手時各家各派的功夫都有,終究會查得到。」於是踱到般若堂中。

只見澄觀坐在地下,周身堆滿了數百本簿籍,雙手抱頭,苦苦思索,眼中都是紅絲,多半是一晚不睡,瞧他模樣,自然是沒想出善法。他見到韋小寶進來,茫然相對,宛若不識,竟是潛心苦思,對身周一切視而不見。

韋小寶見他神情苦惱,想要安慰他幾句,跟他說兩個小姑娘已去,眼下不必著急,轉念一想:「他如不用心,如何想得出來?只怕我一說,這老和尚便從事偷懶了。」

倏忽月余,韋小寶常到般若堂行走,但見澄觀瘦骨伶仃,容色憔悴,不言不語,狀若痴呆,有時站起來拳打腳踢一番,跟著便搖頭坐倒。韋小寶只道這老和尚甚笨,苦思了一個多月,仍然一點法子也沒有,卻不知少林派武功每一門都講究根基紮實,寧緩不速。這等以求速成,正是少林派武功的大忌。澄觀雖於天下武學幾乎無所不知,但要他打破本派禁條,另創速成之法,卻與他畢生所學全然不合。

天所漸暖,韋小寶在寺中已有數月。這些日子來,每日里總有數十遍想起綠衫少女。

這一日悶得無聊,攜帶很兩,向西下了少室山,來到一座大鎮,叫作潭頭鎮人,去衣鋪買了一套衣巾鞋補襪,到鎮外山洞中換上,將僧袍僧鞋雹入包袱,負在背上,臨著溪水一照,宛然是個富家子弟。回到鎮上,在一間酒樓中雞鴨魚肉的飽餐一頓,心想:「這便得去尋找賭場,大賭一番。」知道賭場必在小巷之中,當下穿街過巷,東張西望。

他每走進一條小巷,便傾聽有無呼幺喝六之聲,尋到第七條巷子時,終於聽到有人叫道:「天九王,通吃!」這幾個字鑽入耳中,當真說不出的舒服受用,比之少林寺中時時刻刻聽到的「南無阿彌陀佛」,實有西方極樂世界與十八層地獄之別。

他快步走近,伸手推門。一名四十來歲的漢子歪戴帽子,走了出來,斜眼看他,問道:「幹什麼的?」韋小寶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在手中一拋,笑道:「手發癢,來輸幾兩銀子。」那漢子道:「這裡不是賭場,是堂子。小兄弟,你要嫖姑娘,再過幾年來罷。」

韋小寶餓賭已久一聽到「天九王,通吃」那五個字後,便天土塌下來,也非賭上幾手不可,何況來到妓院就是回到了老家,怎肯再走?笑道:「你給我打幾個清倌人,打打茶圍,今日少爺要擺三桌花酒。」將那錠銀二兩重的銀子塞到他手上,笑道:「給你喝酒。」龜奴城喜,見是來了豪客,登時滿臉堆歡,道:「謝少爺賞!」長聲叫道:「有客!」恭恭敬敬的迎他入內。老鴇出來迎接,見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衣著甚是華貴,心想:「這孩子是偷了家裡的錢來胡花,可重重敲他一筆。」笑嘻嘻的拉著他手,說道:「小少爺,你們這裡規矩,有個開門利是。你要見姑娘,須得先給賞錢。」

韋小寶臉一板,說道:「你欺我沒嫖過雛兒嗎?咱們可是行家,老子家裡就是開這個調調兒的。」摸出一疊銀票,約莫四百兩,往桌上一拍,說道:「打茶圍的五錢銀子一個姑娘,做花頭是三兩銀子,提大茶壺的給五錢,娘姨五錢。老子今日興緻挺好,一律成雙加倍。」一連串妓院行話說了出來,竟沒半句外行,可把那老鴇聽得呆了,怔了半晌,這才笑道:「原來是同行的小少爺,我這可走了眼啦。不知小少爺府上開的是哪幾家院子?」

韋小寶道:「老子家裡在揚州開的是麗春院、怡情院、在北京開的是賞心樓、暢春閣、在天津開的是柔情院、問菊院、六家聯號。」其實這六家都是揚州著名的妓院,否則一時之間,他也杜撰不出六家妓院的招牌。

那老鴇一聽,心想乖乖不得了,原來是六院聯號的大老闆到了,他這生意可做得不小,笑問:「小少爺喜歡怎樣的姑娘陪著談心?」韋小寶道:「諒你們這等小地方,也沒蘇州姑娘。有沒有大同府的?」老鴇面有慚色,低聲道:「有是有一個,不過是冒牌貨,她是山西汾陽人,只能騙騙冤大頭,可不敢欺騙行家。」

韋小寶笑道:「你把院子里的姑娘通統叫來,少爺每個打賞三兩銀子。」老鴇大喜,傳話出來,霎時間鶯鶯燕燕,房中擠滿了姑娘。這小地方的妓院之中,自然是些粗手粗腳的庸脂俗粉,一個個拉手摟腰,竭力獻媚。韋小寶大樂,雖然眾妓或濃眉高顴,或血盆大口,比他自己還著實醜陋幾分,但他自幼立志要要妓院中豪闊一番,今日得償平生之願,自是得意洋洋,拉過身過一個妓女,在她嘴上一吻,只覺一股蔥蒜臭氣直衝而來,幾欲作嘔。

突然間門帷掀開,兩個女子走了進來。韋小寶道:「好!兩個大妹子一起過來,先來親個嘴兒……」一言未畢,已看清楚了兩女的面貌,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大叫一聲,跳起身來,將摟住他的兩個妓子推倒在地。

原來進來的這兩個女子,正是日思夜想的那綠衫女郎和他師姊。

那藍衫衣郎冷笑道:「你一進鎮來,我們就跟上了你。瞧你來幹什麼壞事。」韋小寶背上全是冷汗,強笑道:「是,是。這位姑娘,你……你頭頸里的傷……傷好……好了嗎?」綠衫女郎哼了一聲,並不理睬。藍衫姑娘怒道:「我們每日里候在少林寺外,要將你碎屍萬段,以報辱我師妹的深仇大恨。哼,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叫你這惡僧撞在我們手裡。」

韋小寶暗暗叫苦:「老子今日非歸位不可。」陪笑道:「其實……其實我也沒怎樣得罪了……得罪了姑娘,只不過……只不過這麼抓了一把,那也不打緊,我看……我看……」

綠衫女郎紅暈上臉,目光中露出殺機。藍衫女郎冷冷的道:「剛才你又說什麼來?叫我們怎麼樣?」韋小寶道:「糟糕,這可又不巧得很了。我……我當做你們兩位也是……也是這窯子里的花姑娘。」

綠衫女郎低聲道:「師姊,跟我為非作歹的賊禿多說什麼?一刀殺了乾淨。」刷的一聲響,白光一閃,韋小寶大叫縮頸,頭上帽子已被她柳葉刀削下,露出光頭。

眾妓女登時大亂,齊聲尖叫:「殺人哪,殺了人哪。」

韋小寶一矮身,躲在一名妓女身後,叫道:「喂,這裡是窯子啊,進來的便是婊子,你們兩個還不快快出去,給人知道了那可……難聽……難聽得很哪……」二女刷刷數刀,但房中擠滿了十來個妓女,卻哪裡砍得他著?刀鋒掠過,險些砍傷了兩名妓女。

韋小寶縱聲大叫:「老子在這裡嫖院,有什麼好瞧的?我……我要脫衣服了,要脫褲子啦。」扯下身上衣衫,摔了出去。

二女怒極,但怕韋小寶當真要耍賴脫褲子,綠衫女郎轉身奔出,藍衫女郎一怔,也奔了出去,砰砰兩聲,將衝進來查看的老鴇,龜奴推得左右摔倒。

一時之間,妓院中呼聲震天,罵聲動地。

韋小寶暫免一刀之厄,但想這兩位姑娘定是守在門口,自己只要踏出妓院門口一步,立時便給她們殺了,叫道:「大家別亂動,每個人十兩銀子,人人都有,決不落空。」眾妓一聽,立時靜了下來。韋小寶取出二十兩銀子,交給龜奴,吩咐:「快去給我備一匹馬,等在巷口。」那龜奴接了銀子出去。

韋小寶指著一名妓女道:「給你二十兩銀子,快脫下衣服給我換上。」那妓女大喜,便即脫衣。餘下七嘴八舌,紛紛詢問。韋小寶道:「這兩個是我的大老婆、小老婆,剃光了我頭,不許我嫖院,我逃了出去,她們便追來殺我。」

老鴇和眾妓一聽,都不禁樂了。嫖客的妻子到妓院來吵鬧打架,那是司空見慣,尋常之極,但提刀要殺,倒也少見,至於妻妾合力剃光丈夫的頭髮,不許他嫖院,卻是首次聽聞。

韋小寶匆匆換上妓女的衣衫,用塊花布纏住了頭。眾妓知他要化妝逃脫,嘻嘻哈哈的幫他塗脂抹粉。在妓院中賭錢的嫖客聽得訊息,也擁來看熱鬧。不久龜奴回報馬已備好,得知情由之後,說道:「少爺這可得小心,你大夫人守在後門,小夫人守在前門。兩人都拿著刀子。」韋小寶大派銀子,罵道:「這兩個潑婦,管老公管得這麼緊,真是少有少見。」

那老鴇得了他三十兩銀子的賞錢,說道:「兩隻雌老虎壞人衣食,天下女人都像你兩個老婆一樣,我們喝西北風嗎?二郎神保佑兩隻雌老虎絕子絕孫。啊喲,小少爺,我可不是說你。你不如休了兩隻雌老虎,天天到這裡來玩個痛快。」

韋小寶笑道:「你主意倒挺高明。媽媽,你到前門去,痛罵那潑婦一頓,不過你可得躲在門後罵,防她使潑,用刀子傷你。眾位姊妹,大家從後門衝出去。我那兩個潑婆娘就捉不到我了。」當下拿出銀子分派。眾婊子無不雀躍。重賞之下,固有勇夫,只須重賞,勇婦也大不乏人。眾妓得了白花花的銀子,人人「忠」字當頭,盡皆戮力效命。

只聽得前門口那老鴇已在破口大罵:「小潑婦,大潑婦,要管住老公,該當聽他的話,討他歡心才是。你們自己沒本事,他才會到院子里來尋歡作樂。拿刀子嚇他,殺他,又有屁用?你們這位老公手段豪闊,乃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兩隻雌老虎半點也配他不上。老娘教你們個乖,趕快向他磕頭賠罪,再拜老娘為師,學點床上功夫,好好服侍他。否則的話,他決意把你們賣給老娘,在這裡當婊子,咱們今天成交……啊喲……哎唷,痛死啦……」

韋小寶一聽,知道那藍衫女已忍不住出手打人,忙道:「大伙兒走啦!」

二十幾名妓女從後門一擁而出,韋小寶混在其中。那綠衫女郎手持柳葉刀守在門邊,陡然見到大批花花綠綠的女子沖了出來,睜大一雙妙目,渾然不明所以。

眾妓奔出巷,韋小寶一躍上馬,向少林寺疾馳而去。

那藍衫女郎見機也快,當即撇下老鴇,轉來來追。眾妓塞住了小巷,伸手拉扯,紛道:「雌老虎,你老公騎馬走啦,追不上啦!嘻嘻,哈哈。」那女郎怒得幾乎暈去,持刀威嚇,眾妓料她也不敢當真殺人,「賤潑婦,醋罈子,惡婆娘」的罵個不休。那女郎大急,縱聲高暇:「師妹,那賊子逃走了,快追!」但聽得蹄聲遠去,又哪裡追得上?

韋小寶馳出市鎮,將身上女子衫褲一件件脫下拋去,包著僧袍的包袱,忙亂中卻失落在妓院中了,在袖子上吐些唾沫,抹去臉上脂粉,心想:「老子今年流年當真差勁之至,既做和尚,又扮婊子。唉,那綠衣姑娘要是真的做了我老婆,便殺我頭,也不去妓院了。」

一口氣回到少林寺,縱馬來到後山,躍下馬背,悄悄從側門躡手躡腳的進寺,立即掩面狂奔,回到自己禪房。他洗去臉上殘脂膩粉,穿上僧袍,這才心中大定,尋思:「這兩個大老婆、小老婆倘若來寺吵鬧,老子給她們一個死不認帳。」

次日午間,韋小寶斜躺在禪床之上,想著那綠衣女郎的動人體態,忍不住又想冒險,尋思:「我怎生想個妙法,再去見她一面?」忽然凈濟走進禪房,低聲道:「師叔祖,這幾天你可別出寺,事情有些不妙。」韋小寶一驚,忙問端詳。凈濟道:「香積廚的一個火工剛才跟我說,他到山邊砍柴,遇到兩個年輕姑娘,手裡拿著刀子,問起了你。」韋小寶道:「問什麼?」凈濟道:「問他認不認得你,問你平時什麼時候出來,愛到什麼地方。師叔祖,這兩個姑娘不懷好意,守在寺外,想加害於你。你只要足不出寺,諒她們也不敢進來。」

韋小寶道:「咱們少林寺高僧怕了她們,不敢出寺,那還成什麼話?」

凈濟道:「師侄孫已稟服了方丈。他老人家拿人來稟告師叔祖,請你暫且讓她們一步,料想兩上小姑娘也不會有長性,等了幾天沒見到你,自然走了。方丈說道,武林中朋友只會說我們大人大量,決不能說堂堂少林寺,竟會怕了兩個無門派的小姑娘。」

韋小寶道:「無門無派的小姑娘。哼,可比我們有門有派的大和尚厲害得多啦。」

凈濟道:「誰說不是呢?」想到折臂之恨,忿忿不平,又道:「只不過方丈有命,說什麼要息事寧人。」

韋小寶待他走後,心想:「得去瞧瞧澄觀老和尚,最好他已想出妙法。」來到般若堂,只見澄觀雙手抱頭,仰眼瞧著屋樑,在屋中不住的踱步兜圈子,口中念念有詞。

韋小寶不敢打斷他的思路,待了良久,見他已兜了幾個圈子,兀自沒停息的模樣,便咳嗽了幾聲。澄觀並不理會。韋小寶叫道:「老師侄,老師侄!」澄觀仍沒聽見。

韋小寶走上前去,伸手往他肩頭拍去,笑道:「老……」手掌剛碰到他肩頭,突然身子一震,登時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撞在牆上,氣息阻塞,張口大呼,卻全沒聲息。

澄觀大吃一驚,忙搶上跪倒,合十膜拜,說道:「師侄罪該萬死,衝撞了師叔,請師叔得重責罰。」韋小寶隔了半晌,才喘了口氣,苦笑道:「請起,請起,不必多禮,是我自己不好。」澄觀仍不住道歉。韋小寶扶牆站起,再扶澄觀起身,問道:「你這是什麼功夫?可真厲害得緊哪。」心想:「這功夫倘若不太難練,學會了倒也有用。」

澄觀臉有惶恐之色,說道:「真正對不住了。回師叔:這是般若掌的護體神功。」韋小寶點了點頭,心想要學這功夫,先得學什麼少林長拳,羅漢拳,伏虎拳,韋陀拳,散花手,波羅蜜手,金剛神掌,拈花擒拿手等等羅里羅索的一大套,自己可沒這功夫,就算有功夫,也沒精神去費心苦練,問道:「速成的法子,可想出來沒有?」

澄觀苦著臉搖了搖頭,說道:「師侄已想到不用一指禪,不用易筋內功,以般若掌來對付,也可破得兩位女施主的功夫,只不過……只不過……韋小寶道:」只不過練到般若掌,也得二三十年的時光,是不是?「澄觀囁嚅道:「二三十年,恐怕……恐怕……」韋小寶扁扁嘴,臉上鄙夷之色,道:「恐怕也不定夠了。」

澄觀十分慚愧,答道:「正是。」呆了一會,說道:「等師侄再想想,倘若用拈花擒拿手,不知是否管用。」

韋小寶心想這老和尚拘泥不化,做事定要順著次序,就算拈花擒拿手管用,至少也得花上十幾年時候來學。這老和尚骨力深厚,似乎不在洪教主之下,可是洪教主任意創製新招,隨機應變,何等瀟洒自如,這老和尚卻是呆木頭一個,非得點拔他一條明路不可,說道:」師侄,我看兩個小姑娘年紀輕輕,決不會練過多少年功夫。」

澄觀道:「是啊,所以這就奇怪了。」

韋小寶道:「人家既然決不會是一步步的學起,咱們也就不必一步步的死練了。她們哪有你這樣深厚的內功修為?我瞧哪,要對付這兩個小妞兒,壓根兒就不用練內功。」

澄觀大吃一驚,顫聲道:「練武不……扎好根基,那……那不是旁門左道嗎?」

韋小寶道:「她們不但是旁門左道,而且是沒有門道。對付沒門沒道的功夫,便得用沒門沒道的法子。」澄觀滿臉迷惘,喃喃道:「沒門沒道,沒門沒道?這個……這個,師侄可就不懂了。」韋小寶笑道:「你不懂,我來教你。」

澄觀恭恭敬敬的道:「請師叔指教。」他一生所見的每一位「晦」字輩的師伯、師叔,儘是武功卓絕的有德高僧,心想這位小師叔雖因年紀尚小,內力修為不足,但必然大有過人之處,否則又怎能做自己師叔?這些日子來苦思武功速成之法,始終摸不到門徑,看來再想十年,二十年,直到老死,也無法解得難題,既有這位晦字輩的小高僧來指點迷津,不由得驚喜交集,敬仰之心更是油然而生。

韋小寶道:「你說兩個小姑娘使的,是什麼崑崙派、峨嵋派中的一招,咱們少林派的武功,比之這些亂七八糟的門派,是誰強些?」

澄觀道:「只怕還是咱們少林派的強些,就算強不過,至少也不會弱於他們。」

韋小寶拍手道:「這就容易了。她們不用內功,使一招希里呼嚕門派的招式,咱們也不用內功,使一招少林派的招式,那就勝過她們了。管他是般若掌也好,金剛神拳也好,波羅密手也罷,阿彌托佛腳也罷,只消不練內功,那就易學得很,是不是?」

澄觀皺眉道:「阿彌托佛腳這門功夫,本派是沒有的,不知別派有沒有?不過倘若不練內功,本派的這些拳法掌法便毫無威力,遇上別派內力深厚的高手,一招之間,便會給打得筋折骨斷。」韋小寶哈哈一笑,道:「這兩個小姑娘,是內功深厚的高手么?」澄觀道:」不是。」韋小寶道:「那你又何必擔心?」

當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澄觀吁了口長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師侄一直想不到此節。」他呆了一呆,又道:「不過另有一樁難處,本派入門掌法十八路,內外器械三十六門,絕技七十二項。每一門功夫變化少的有數十種,多的在一千以上,要將這些招式盡數學全了,卻也不易。就算不習內功,只學招式,也得數十年功夫。」

韋小寶心想:「這老和尚笨得要命。」笑道:「那又何必都學全了?只消知道小姑娘會什麼招式,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姑娘這一招打來,老和尚這一招破去,管教殺得她們落荒而逃,片甲不回。」

澄觀連連點頭,臉露喜色,大有茅塞頓開之感。

韋小寶道:「那個穿藍衣的姑娘用一招什麼勞山派的『江河日下』,你說有六種避法,又有七種反擊的法門,其實又何必這麼羅里羅索?只消有一種法子反擊,能夠將她打敗,其餘的十二種又學他幹麼,豈不省事得多嗎?」

澄觀大喜,道:「是極,是極!兩位女施主折斷師叔的手臂,打傷凈濟師侄他們四人,所用的分筋錯骨手,包括了四派手法,用咱們少林寺的武功,原是化解得了的。」當下先將二女所用手法,逐一施演,跟著說了每一招的一種破法,和韋小寶試演。

澄觀的破解之法有時太過繁複難學,有時不知不覺的用上了內功,韋小寶便要他另想簡明法子。少林派武功固然博大宏富,澄觀老和尚又是腹笥奇廣,只要韋小寶覺得難學,搖了搖頭,他便另使一招,倘若不行,又再換招,直到韋小寶能毫不費力的學會為止。

澄觀見小師叔不到半個時辰,便將這些招式學會,苦思多日的難題一時豁然而解,只喜歡得扒耳摸腮,心癢難搔。突然之間,他又想起一事,說道:「可惜,可惜!」又搖頭道:「危險,危險!」

© 本站內容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需幫助請聯繫我們。
مقاطع سكس لبناني gokkoya.com كارتون سكس www sxe vidoes com indiandesiclips.com monster sex video real sex in india porndigger.mobi ramya krishnan images indian pornvideos newcooltube.mobi tube99 hindi audio xnxx.com justfreeporn.mobi desi upskirt
ستات العين ملت bfxll.com سكس ياسمين الخطيب قصص نيك الارشيف arabic-porn.com جوهره سكس افلام سكس عواجيز fransizporno.com نيك قطار mallu sex videos dunato.mobi xha master 24 oras news update onlineteleserye.net ang probinsyano jan 27 2022
hindiliks4u pakistanixxx.org fucking in hindi سكس اغتصاب في المطبخ pornfixy.com مناظر ساخنة lungi gay sex cumshotporntrends.com eroserotica xvideo.2 porndotcom.net telugusexvideous indian office quickie lunoporn.net hardcore sex forced